喜慶的正月還沒過完,堂堂陸家三夫人卻一身素凈打扮,頭上除了一根白玉杏花簪子,再無旁的飾物,但她生的好,眼眸如水肌膚勝雪,更難得的是她超凡脫俗的清麗氣度,即便在美人如云的京城,只要陸家三夫人出現的地方,她就是最美最奪目的那個。
“阿暖怎麼這麼看著娘啊?”女兒醒了,病就好了七成,蕭氏自然松了口氣,掃眼自她進來就恢復清冷模樣的丈夫,蕭氏沒往心里去,坐到陸嶸旁邊,低頭哄女兒,“阿暖哪里難受嗎?剛剛娘去送舅舅了,阿暖是不是想娘了?”
伸手幫女兒抹掉眼角的淚疙瘩。
可陸明玉的眼淚越來越多,她大哭著爬了起來,想要撲向母親,卻因為尚未習慣七歲的身體而晃了一下,蕭氏及時將女兒按回被窩,拉好被子安慰女兒,“娘回來了,娘哪都不去,阿暖別著急……”
陸明玉還是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好想留在這個幻境,又怕下一刻父母就都不見了。
她舍不得閉上眼睛,但她這具身體太小了,兼病重虛弱,哭著哭著就不受控制地睡了過去。
蕭氏體貼地幫女兒掩好被角,然后坐在床邊,目不轉睛地看著女兒。
她坐床頭,陸嶸坐床尾,眼神空洞面對女兒,鼻端卻聞到了妻子身上淡淡的清香,聞到了他日思夜想的味道。
定親的時候,母親告訴他妻子很美,是個好姑娘,叫他好好對她,別以為人家是庶女就自覺受了委屈。陸嶸苦笑,他一個瞎子,有什麼資格嫌棄別人?反倒是妻子,莊王爺唯一的女兒,就算是庶女,應該也是嬌生慣養,被主母安排嫁給他,她才是委屈的那個吧?
妻子美,他看不見,光憑母親的話,無法想象。
陸嶸對妻子的第一印象,是她很香,很好聞的那種香。他沉默慣了,她話也少得可憐,陸嶸篤定她嫁過來是心不甘情不愿,便和衣而臥,沒打算碰她。
未料夜深人靜,她低聲問他,“三爺不喜歡我?”
幽谷清泉似的聲音,聽得他心為之顫動,他說不想委屈她,她笑著說,不委屈。
然后他真的做了她的丈夫,他看不見,不懂,她羞澀溫柔,給他她所有的美好。新婚期間,他一邊享受她的好一邊自卑,怎麼能不自卑?光是掌心感受到的,已足以吸引任何男人,更何況旁人還能看到她的美。
越自卑,越不想讓她知道他有多滿意她這個妻子。
越自卑,卻接受不了她的同情。
她想幫他更衣,他不用,只叫墨竹伺候,不想讓妻子付出更多,如果她嫁給正常的男人,肯定不用做這些。妻子幫他夾菜,告訴他那是什麼,他知道她是好意,但他難以下咽,更習慣墨竹安安靜靜把菜放他碗里,他自己默默地吃。墨竹幫他挑了衣服,她覺得顏色不妥,叫墨竹去換一身,他看不見,他無法分辨到底哪個顏色好,他也聽不得兩個女人為他該穿哪件衣服分辨,那讓他覺得自己很沒用,所以他狼狽而逃……
慢慢的,她對他冷了下來,他知道她不高興了,晚上識趣地不碰她。再后來,她話都不愿意跟他多說,恐怕也不想見他,陸嶸便輕易不再跨進后院,盡管每晚單獨躺在床上,他想的都是她。他喜歡她在身邊,哪怕一句話都不說,只要聞到她身上的香,知道她在那里,就夠了。
她不喜歡墨竹,連小小的女兒都看出來了,他怎麼會不懂?可他失明后就一直由墨竹照顧,打發走墨竹,還要換個人,陸嶸不想再讓別人走進他黑暗的生活,不想再因為新人粗心大意放錯椅子而摔跟頭。
他也不明白,墨竹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丫鬟,據說容貌只算得上中等,妻子到底在介意什麼?若說貼身照顧,他中衣都自己穿的,也從不用墨竹服侍沐浴,他只是需要墨竹替他做些他不希望她做的雜事,她為何……
或許她還是委屈的吧?嫁了一個瞎眼的丈夫,什麼都做不了,只能躲在家中。
“我先走了,阿暖醒了你派人叫我。”
相對無言,陸嶸拿過放在旁邊的竹杖,站了起來。
蕭氏淡淡地“嗯”了聲。
陸嶸面無表情地離去。
竹杖碰地,發出有規律的輕輕聲響,蕭氏有些走神,直到外面傳來墨竹低低的一聲“三爺”,蕭氏才諷刺地翹起嘴角。陸嶸到底是自卑還是自負,她已經懶得再計較,她努力過,不止一次,是陸嶸不愿接納她,那就讓他守著他的好丫鬟過吧,她自有女兒陪。
目光回到女兒清瘦不少的臉蛋上,蕭氏神情溫柔下來。
“娘,你別死……”
小姑娘睡得不安穩,皺緊眉頭,夢囈出聲。
蕭氏愣住,女兒這是做什麼夢了?
詫異后,蕭氏好笑,熟練地輕拍女兒,“傻阿暖,娘怎麼舍得死,娘還要看阿暖嫁人呢……”
小劇場:
楚隨:阿暖,快叫我一聲表舅舅!
陸明玉:做夢吧!
楚行:其實,我也是你表舅舅……
哈哈,咱們明玉有倆表舅舅哦,大家站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