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嶸曾經提議給墨竹找個夫君,墨竹卻說不放心讓別人伺候他,愿意當個老丫鬟,妻子進門,因墨竹生氣,墨竹也從未說過妻子半句壞話。
如今他突然趕她走,妻子是痛快了,墨竹,得多寒心?
“三爺?”
耳邊傳來墨竹疑惑的聲音,陸嶸回神,想了想,略帶疲憊道:“你先回房吧,我去看看夫人。”
女兒交待的事情牽涉太大,他必須和妻子商議商議。
說完了,陸嶸拄著竹杖朝后院走去,沒察覺也不可能察覺身后墨竹眼里的復雜。
后院,蕭氏還沒睡,卻讓丫鬟滅了里里外外的燈。
閉門謝客的意思很明顯,可惜陸嶸看不見,熟門熟路地來到了堂屋門前,“夫人睡了?”
碧潭咬唇,看向蕭氏另一個大丫鬟,秋月。
秋月對這位瞎眼三爺是又憐又怨的,怨他為了墨竹冷落夫人,但她還是盼望夫妻冰釋前嫌,再加上夫人今晚的意思很明顯,秋月便不那麼熱絡地道:“正要歇下,三爺有事?”
陸嶸默認,“你去通傳一聲。”并不介意秋月的態度。
秋月假惺惺地去傳話。
碧潭留在門外,偷偷打量一身青袍宛如謫仙的三爺,多俊啊,可惜是個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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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做什麼?”
內室,蕭氏背對床外躺著,淡淡地問。丈夫是個瞎子也有好處,在他面前不用太注重俗禮,反正她正襟端坐或懶散橫臥,對他來說都沒有差別,“我困了,你有話快說。”
陸嶸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再次聞到妻子身上特有的清香,他又滿足又渴望,情難自禁地懷念新婚那會兒,夫妻同床共枕,她趴在他胸口夸他好看,似喝醉了酒,那是只有情濃時分才有的嬌妻在懷,甜言蜜語。
“我,阿暖有些地方說的不太明白,我想問問你。”收起綺念,陸嶸低聲道。
蕭氏閉著眼睛,補充了女兒嫁人一事。
陸嶸傻了,女兒居然都出嫁了?
“為什麼是楚隨?”因為眼睛,陸嶸對楚隨的了解比蕭氏還少,他想知道楚隨有何過人之處。
蕭氏一個死人怎麼可能知道?
“阿暖害羞,這些沒跟我提。”關系到女兒的婚姻大事,蕭氏慢慢坐了起來,沉聲道:“不管怎麼說,阿暖嫁到楚家才招致殺身之禍,這次咱們務必要慎重考慮,能換一家最好,就算還是楚隨,也得查清楚家各種恩怨再答應婚事。”
陸嶸頷首,眼睛對著床沿,“你放心,無論阿筠還是阿暖,這一次我都會護住她們。”
陸嶸有個一母同胞的妹妹,叫陸筠,正是陸明玉口中那個進宮為妃難產而亡的姑姑。
蕭氏垂著眼簾,有那麼一瞬沖動,想告訴陸嶸她其實也死了,想看看陸嶸會是什麼表情。
但她夠理智,把話咽了回去,“還有事嗎?不早了。”
袖子底下,陸嶸攥了攥手,一邊是伺候他十幾年的忠仆,一邊是為他生兒育女的妻子。如果必須辜負一個……
“纖纖,墨竹十五歲來陸家伺候我,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想等我眼睛好了,親自給她挑個良人。”抬起頭,陸嶸望著妻子的方向道,“纖纖,我不是不信你,是不想別人背后妄加議論。”
他信任妻子的心胸,事情交給妻子,妻子肯定也會給墨竹找個好人家,但陸嶸不想讓人議論妻子容不下他身邊的丫鬟,換成他親自安排,旁人要編排也是編排他。
蕭氏意外地看他,這人,竟然舍得他的好丫鬟?
似是看得見她心思,陸嶸誠懇道:“纖纖,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想跟你好好過。”
蕭氏盯著他,她信陸嶸是誠心求和,但她依然不痛快。
陸嶸真的舍得墨竹嗎?不是,如果可以兩全,他還會繼續留著墨竹伺候,他提議把墨竹嫁出去,是因為他覺得她蕭纖纖容不下一個丫鬟,他陸嶸是為了夫妻和睦才妥協一步,放棄忠心丫鬟。將來墨竹走了,也會成為丈夫心里的一根刺,也許哪天夫妻爭吵,這根刺就會冒出來,成為丈夫指責她的利器。
蕭氏不喜歡墨竹,不是因為嫉妒丈夫處處維護墨竹,而是墨竹心太大,想掌控前院。
正是因為在陸嶸身邊伺候了那麼久,所以才把自己當成了前院的女主人吧?
換成任何一個妻子,都不會喜歡這樣的丫鬟。
如果墨竹安安分分,她是出于嫉妒才厭惡墨竹,丈夫此時承諾送墨竹走,蕭氏會很滿意,會高興地把陸嶸拉到床上獎勵他一番。但墨竹不安分,她蕭纖纖也不是單純的妒婦,陸嶸求和之心是真,可他看低她了。
“為何要把墨竹嫁出去?”
蕭氏走下床,在陸嶸受驚準備起身前親昵地坐到了他腿上,雙手抱著他脖子。陸嶸渾身僵硬,妻子柔軟的身體,她身上好聞的體香,以及她撒嬌般的語氣,無不刺激著他。他雙手隱隱顫抖,想要抱住妻子,卻怕他會錯意。
“三爺,你以為我厭惡墨竹是不是?”蕭氏靠在男人肩膀,溫柔細語,自問自答,“其實我不討厭她,她精心照顧你這麼多年,我由衷感激她,我只是嫉妒她能近身伺候你,我身為妻子卻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