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謙虛的地方謙虛,該表現的地方表現,明惠帝對陸嶸越發滿意,終于道出留陸嶸談話的緣由,“文遠,按照以前的規矩,你這個狀元郎應該先進翰林院,熬熬資歷,再按部就班地提拔上來。但朕覺得,你才智過人,留在翰林院是大材小用,小小的翰林院,也無法施展你的抱負。最近兩年長江兩岸多有決堤、洪澇之災,朝廷賑災銀兩一批批地撥下去,收效卻甚微,貪官污吏除了一茬又來一茬,眼看夏天將至,雨水漸多,朕再三考慮,欲派一心腹到長江各地勘察堤岸修筑情況,并暗中懲治貪官庸官,如果朕把這份差事交給你,你可有信心辦好?”
這個差事,很是得罪人,普通小官過去,怕是壓不住地頭蛇,陸嶸既有才干,又有陸斬在背后撐腰,最適合不過。
而陸嶸聽完明惠帝一席話,心中羞愧之極。
皇上一心想著國家大事,他卻誤會皇上留他是因為兒女私情……
“草民愿為皇上分憂,赴湯蹈火不辭。”面對明惠帝的賞識,陸嶸撩起衣擺跪了下去,鄭重承諾道。兩大河流的防洪關系到無數百姓的安定,從抱負上講,陸嶸愿盡力護住百姓,從前程上將,這份差事辦好了,他的官職能連升好幾品。
明惠帝笑著叫他起來,體貼道:“長江從西蜿蜒到東,堤岸治理絕非一時一日之功,文遠可攜帶妻兒一同前往。你眼睛才恢復,兒子年幼,朕可舍不得讓你離家多年,與親人分隔兩地,只能鴻雁傳書。”
陸嶸心中歡喜,垂眸拜謝:“謝皇上體恤。
”
明惠帝還有其他事情要忙,最后道:“事不宜遲,你月底便動身吧,長江沿岸輿圖朕已命人畫好,你這半月仔細想想行程,臨行前遞給朕一份折子便可,朕會安排下去,配合你的計劃行事。”
言罷,身邊的大太監將早就備好的輿圖取出來,雙手送到陸嶸面前。
一份輿圖,牽扯無數百姓民生,陸嶸肅容結果,叩首告辭。
回陸家的路上,陸嶸都在研究這份輿圖,到了家,見到妻子,陸嶸終于收心,與妻子提起這份差事。想到明惠帝,陸嶸忍不住嘆道:“他是明君,按照阿暖所說,那世阿筠出事后,皇上再未踏足后宮一步,可見阿筠的死應該與他無關。纖纖,等我替妹妹定下親事,斷了妹妹進宮的可能,咱們就忘了此事吧,只把他當皇上看。”
妹妹究竟怎麼死的,陸嶸無法知曉,若前妹婿是個普通人,陸嶸可能還會暗中報復一下,但前妹婿是皇上,還是個明君,陸嶸一來沒有報復的本事,二來覺得皇上未曾害過妹妹,既然如此,不如腳踏實地,只做君臣。
蕭氏比丈夫更熟悉明惠帝,再怎麼說,那都是她的堂兄,平時見面對她還挺好的。想想明惠帝的為人,蕭氏第一次對丈夫說出了她的猜測,“我總覺得,皇上是真心喜歡阿筠的吧?你想想,以父親對阿筠的疼愛,他會不知道宮里不適合阿筠?父親又是皇上器重的大臣,皇上行事明智,不可能為了阿筠脅迫父親答應,他肯定先做了什麼讓父親相信阿筠進宮會平安,父親才愿意把阿筠交給他。
”
陸嶸默認,沉默許久,才悶悶道:“但阿筠還是出事了。”
真心如何,假意如何,他只在乎結果,只在乎妹妹的平安。
蕭氏說這些,只是希望化解丈夫對皇上可能有的君臣偏見,并未試圖勸服什麼,見丈夫不高興,蕭氏溫柔地握住丈夫手,柔聲道:“是啊,所以你得趁咱們動身前,就把阿筠與姚寄庭的婚事定下來,免得咱們走了,離得遠,這邊發生什麼都鞭長莫及。”
只要小姑子定了親,無需出嫁,明惠帝就做不出與臣子搶妻的事。
聽妻子這麼說,陸嶸神色舒展,滿足地將跟他一條心的妻子拉到懷中,低頭輕吻。
傍晚陸斬回來,陸嶸第一時間趕了過去。
兒子中了狀元,陸斬心情好,正要找兒子過來談話,聽管事說兒子自己來了,父子倆心有靈犀,陸斬眼角都露出了一絲愉悅,坐在椅子上問進屋的兒子,“聽說皇上單獨留你說話,說了什麼?”
“皇上要派我去檢查長江沿岸堤壩。“陸嶸言簡意賅地解釋道。
陸斬皺了皺眉,差事辛苦些,但確實是好差事,只是兒子第一次出遠門,陸斬,有點不放心,也有點舍不得,兒子這一走,肯定要把他的小孫女小孫子也帶走。不過陸斬到底不是孩子了,理智壓下不舍,他先是分析了一番這差事的利弊,再叮囑兒子小心行事,“……我會安排一隊精衛給你,保護你們周全。““多謝父親。”父愛如山,陸嶸心里溫暖,公事說完了,他謹慎地打量父親一眼,緩緩道:“父親,您覺得探花姚寄庭如何?”
陸斬意外地挑挑眉,盯著兒子道:“比別人強,比你差遠了,問這個做什麼?”
這樣的評價,陸嶸頓覺肩如山重,恍惚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候他跟女兒一樣,還有點怕威嚴的父親,“父親,我,我與姚寄庭打過交道,覺得他儀表堂堂,談吐不凡,便有心把妹妹許配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