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二爺繃著臉道。
二夫人放下帕子,見丈夫這模樣,以為丈夫跟她一樣氣憤,就沒說什麼。
然而到了陸斬面前,陸二爺說的卻是另一番話,“……父親,賀禮不可取,賀裕如何,我打算明天見見他。”
陸斬想了想,道:“就在兵部吧,我找個理由叫他過來,咱們一起審。”
被“審”的是賀裕,陸二爺卻莫名心中一凜,點頭應了。
次日。
賀裕正在巡視金吾衛演練,忽聞尚書大人找他,理由是公事,賀裕卻猜到了幾分,想到陸斬威嚴的臉龐,賀裕再鎮定,一路過去,手心也微見汗意。表妹的心是在他身上了,但陸斬這關,一句話回答地不讓陸斬滿意,他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
站在兵部尚書辦差的中堂外,賀裕深深吸了口氣,這才推門而入。
里面只有陸斬、陸二爺父子倆,面無表情,如嚴陣以待。
賀裕立即確定了自己的猜測,路上緊張過了,此時面對陸家父子喜怒不明的打量,賀裕反而冷靜了下來,走到書桌前,賀裕撩起衣擺,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垂眸道:“裕心儀表妹多年,因表妹不曾對我上心,君子不強人所難,便一直沒有表露心跡。且二弟心屬表妹,我身為兄長,更該禮讓,可那日我發現二弟對表妹并非我以為的無微不至,我見不得表妹失望,一時沖動,第一次主動對表妹示好,后來……”
剩下的兩情相悅,賀裕沒說,他抬首,鄭重懇求二人:“裕真心求娶表妹,請兩位大人成全。”
陸二爺面色凝重起來。
說實話,今日之前,他對賀裕這個侄子了解不多,只知道賀裕從小就心思重,小時候來家中做客,被妻子冷落過后,賀裕漸漸就減少了來陸家的次數。
這舉動不夠成熟,但陸二爺能夠理解,換成自己,誰要瞧不起他,他也不會再與之交往。
他詫異的是賀裕的城府,上來就解釋了他提親的理由,先指出賀禮的不足,這樣他搶弟弟婚事之舉便是替女兒不平了,出師有名。再者,賀裕稱他與父親為兩位大人,也就是說,他賀裕從未有高攀之意。
活了這麼久,這是第一次,陸二爺從一個小輩身上感到了危機感,倘若賀裕與自家為敵,那這對手必定十分難纏,不容忽視。
當然,這危機感只是一閃而逝,畢竟兩家沒有結仇的緣由,陸二爺更擔心的是,女兒真嫁過去,賀裕是真心也就罷了,萬一另有所圖,那以他在提親上表現出來的心機,女兒恐怕被人吃的只剩下骨頭,還夸賀裕好呢……
陸二爺扭頭看向父親,論看人,父親肯定比他強的。
“你意圖搶奪賀禮的婚事,就不怕他知道后,與你淡了手足之情?”陸斬低聲問,威嚴的語氣,仿佛在問邊關戰事,一雙幽深的虎眸定在賀裕臉上,如猛獸獵食,賀裕敢說半句謊,他便會將其置于死地。
賀裕嘴角浮現一絲自嘲的笑,迎著陸斬的目光道:“倘若我們真的兄弟情深,便是他不夠看重表妹,我也會繼續隱忍。”
這話不夠好聽,但陸二爺知道,賀裕說了大實話,也夠坦誠。
陸斬神色不變,繼續問:“懷玉若嫁給你,賀禮出于不甘,糾纏她或他母親故意刁難懷玉,你又如何?”武康侯夫人的脾氣,陸斬早就有所耳聞,跟兒媳婦簡直一個娘胎出來的姐妹倆,都非心胸寬廣之人。
想象那情形,賀裕冷笑,“他若敢碰懷玉一根手指頭,我便折了他手。至于后院內宅,大人盡管放心,我母親從未怕過伯母,絕沒有讓自己兒媳被旁人磋磨的道理。若他們無理取鬧,我會命人在兩房中間砌墻,以后各過各的。不過兩位大人放心,看在我與父親的俸銀上,我伯母也不會鬧到那個地步。”
“你想的倒周全。”陸二爺不陰不陽地刺了一句,聽不慣賀裕把女兒當囊中之物的狂妄語氣。
賀裕忙收斂氣勢,低頭道:“裕自知婚事艱難,如無十成把握護表妹周全,絕不敢冒然求娶。”
陸二爺沒再說話。陸斬摸摸胡子,一改之前的嚴厲,聲音平和了幾分,“豫之,雖說用人唯賢,但舉賢避親是常例,咱們若成了姻親,日后你的提拔,我非但不能舉薦,旁人舉薦了,我可能還要壓下來……”
“大人放心,官職升遷全憑個人本事,我娶表妹是真心,從未肖想從這門婚事中得利。”賀裕抬起頭,眼神明亮,聰慧如他,怎麼聽不出陸斬已經動搖了?
陸斬點點頭,“不錯,有志氣,你先回去,我與你姑父再商量商量。”
至少承認了他這個親戚。
賀裕努力控制著心中激蕩,從容告辭。
人走了,陸二爺重重嘆了口氣,“父親,豫之人不錯,就是太強勢了,懷玉真嫁給他,還不被他壓制一輩子?”他就是個強勢的人,妻子招人煩,陸二爺對妻子越來越不上心,卻擔心將來賀裕同樣對待自己的女兒。
論夫妻相處,陸斬比兒子更強勢,不由斜了兒子一眼:“賀禮不強勢,懷玉嫁給他就好了?”
強勢有什麼不好?只要男人肯疼妻子,那孫女婿越強勢,說明他越能維護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