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可以把手遞給堂弟,卻選擇從另一側落馬,當時她肯定恨透了他吧?恨得寧可死,也不要原諒他再三維護的堂弟,也不要再與楚家沾半點關系。
“……以后,再遇到喜歡你的姑娘,你可以不喜歡她,但,別再把她讓出去……
她虛弱悲傷的聲音猶在耳邊,楚行抬起頭,再仰首望天。
她說這話的時候,心里該有多疼?眼淚那麼多,肯定被他傷透了吧?
楚行兩輩子都沒有如此后悔自責過,恨自己為何看不出她的心意。上輩子她對他敬而遠之,這輩子每次見面她都甜甜地喊他表舅舅,她是姑娘,她臉皮薄,她可能也介懷前世的關系,所以她喜歡的不明顯,但她親手替他治好了眼睛,她在他出征前叮囑他好好保重,她到鋪子里為他挑了只木雕馬駒,她還親他了……
原來看不透的東西,現在完完全全清清楚楚地擺在了他面前。
為什麼會喜歡他?
因為堂弟深深地傷了她的心,她忘了堂弟,一回京,就被他英雄救美了?是啊,她不是真正的孩子,她有著大姑娘的心,他在水里抱了她,他把她當孩子看,主動提議替她射箭送她燭臺,但她不知道啊,他一次次對她好,她怎麼可能不多想?
都怪他,怪他招惹了她,又當著她的面,將她拱手讓人。
懷里的姑娘嬌嬌小小,輕飄飄就是個孩子,但她比他更有勇氣,她寧缺毋濫也不要原諒堂弟,她無力地靠在他懷里,淚眼婆娑地告訴他她喜歡他……看似嬌柔其實心性堅定,他楚行何德何能,能得到她的芳心?
得到了,又親手將她傷的千瘡百孔。
楚行愧疚極了,他低頭,下巴輕輕地蹭她腦頂。
阿暖,我知道錯了,等你醒了,我就娶你,從今以后,我楚行不會再把你讓給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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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暖怎麼了?”陸家車夫趕著馬車一路疾馳而來,朱氏就坐在外頭,瞧見楚行懷里可憐巴巴的孫女,朱氏疼得心都要碎了,眼淚嘩啦啦地掉。
“老夫人放心,阿暖吉人自有天相,不會出事的。”楚行平靜地安撫道,示意陸嘉平在旁幫忙,他穩穩抱著陸明玉跨上馬車,進去了,吩咐車夫盡量平穩趕回行宮。
馬車出發了,朱氏心里想的只有孫女的安危,楚行抱著陸明玉席地而坐,朱氏就跪在旁邊,握著孫女的手小聲抽噎,暫且沒有發覺楚行此舉有何不妥。不知走了多久,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伴隨著熟悉的大喝,“停車!”
聽到那聲音,朱氏如同抓住了主心骨,抹抹眼淚,看向車簾。
“阿暖怎麼了?”陸斬喘著氣跨上馬車,挑開車簾,看到里面抱著孫女的楚行,他身體一僵,緊跟著虎眸里暴發出一道兇光,甩下簾子擠進馬車,沉著臉蹲在楚行旁邊,“勞煩國公爺照顧阿暖了,車里狹窄,陸某趕著帶阿暖回去救治,國公爺還是先下車吧,改日陸某必當親自登門道謝。”
他知道是楚行救了孫女,雖然只救了一半。
“阿暖頭上有傷,不宜頻繁挪動,陸大人請先旁坐,到了行宮,再請大人抱阿暖下車。”楚行抬起頭,直視陸斬道。
他面無表情,陸斬卻臉色鐵青,低聲斥道:“男女授受不親,還請國公爺歸還阿暖,莫趁機占我孫女的便宜。
”楚行算什麼東西,憑什麼抱著他孫女不放?
“我心悅阿暖,早有求娶之心,今日阿暖因我救助不力落馬,世謹愧疚自責,還請大人準我送她一程,回了京城,世謹再正式登門提親。”楚行誠懇地道,扶著陸明玉后腦的手沒有動,抱著她肩膀的那只下意識加大了力氣。
“你以為你抱了阿暖一路,我就要把孫女嫁你?”陸斬冷笑道,虎眸吃人般瞪著楚行,“你也知道自己救助不力,連護我孫女的本事都沒有,還有臉求娶?馬上給我滾!”說完伸手要去搶孫女,瞥見孫女額頭的傷,又硬生生頓住,再次用目光威脅楚行。
楚行很清楚,想提親就得過陸斬這一關,但他實在無法于此時離開陸明玉,便迎著陸斬的怒視,聲音堅定道:“世謹送阿暖到行宮,下車再把阿暖交給您照顧。”
陸斬大怒:“你……”
“行了!”朱氏突然抬起頭,哭著推了丈夫一把,“阿暖驚馬時你在哪兒?要不是世謹救助及時,還幫阿暖安好了胳膊,阿暖現在不定怎樣了。都說了阿暖這會兒不能動,你還搶什麼搶?阿暖若因為你有個三長兩短,我再也不跟你過了!”
十五歲嫁給陸斬,三十來年過去了,朱氏對丈夫怎麼可能沒有任何怨言?平時夫妻和睦不會想起,現在丈夫礙她的眼了,朱氏壓在心底的怨氣便一股腦發泄了出來,一雙依舊美麗的桃花眼兇巴巴地瞪著丈夫。
陸斬第一次看到妻子發火,當場愣住了。
男人老實了,朱氏擦擦眼睛,繼續抱住孫女冷冰冰的小手,默默垂淚。
陸斬盯著妻子看了好一會兒,才再次看向楚行。
楚行垂眸,眼里只有懷里昏迷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