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相信楚行的為人,但說話就說話,他關什麼門?
小姑娘背對他站在門前,微微低著腦袋,不知在想什麼。幾步之外,楚行長身玉立,鳳眼一寸一寸地端詳闊別半年多的姑娘。她今日打扮得十分素凈,上面是條豆綠褙子,下面配條白裙,比去年最后一次見面長高了,如蓮葉亭亭,背影婀娜。
視線上移,看到那遮掩了她容貌的帷帽,楚行目光深邃起來。
不想嫁他,便看都不想給他看了?
“過來坐吧。”楚行率先落座,低聲道。
男人聲音平穩,仿佛一切都胸有成竹,與信里霸道要她出來、憤怒發毒誓的那位簡直判若兩人。陸明玉只覺得刺耳無比,他們要談的是婚姻大事,因為此時的見面,她昨晚輾轉難眠,楚行呢?表現地就像他根本沒把見她當成一件大事。
憤怒之下,陸明玉忽然不緊張了。
她轉身,看也沒看楚行,徑自走到楚行左側的主位坐下,目視前方,開門見山:“我是喜歡過你,但那日落馬之后,我便不喜歡了。所以你無需用提親來成全我的感情,另外我受傷也與你無關,你不必愧疚自責。”
說得又快又冷,白紗模糊了她面容,只有櫻紅的嘴唇引人矚目。
楚行盯著她唇,看著許久未見的朦朧側影,他不自覺地出了神,沒聽清她都說了什麼。
男人沒有反應,余光里腦袋是朝她歪的,不知到底在看什麼。陸明玉不喜歡這種感覺,該說的都說了,陸明玉重新站起來,冷聲道:“事情都解釋清楚了,從今以后,國公爺就當沒認識過我,忘了那些話吧。
”
楚行終于清醒過來,眼看她已經走出幾步了,楚行兩個箭步追上去,轉身擋在了她前面。
他高高大大,如一堵墻從天而降,陸明玉只能看到他寬闊的胸膛。但此時陸明玉反而慶幸自己個矮,看不到楚行的眼睛,她就不用那麼緊張。退后一步,陸明玉側頭道:“國公爺還有什麼不清楚的?”
“你氣我把你讓給他,所以不愿嫁我,是不是?”
楚行根本沒聽到她之前說了什麼,他低頭,盯著她朦朧的眼睛問。
陸明玉皺眉,再次強調道:“我沒生氣,我只是不喜歡你了,不想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
楚行沉默,低聲問:“為何不喜歡了?”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哪里有那麼多為什麼。”陸明玉煩躁地道,“國公爺,你……”
“叫表舅舅。”楚行不喜歡聽她這麼生疏的稱呼,也不想隔著面紗與她說話,目光掃過她頷下的帷帽帶子,楚行倏然出手,輕輕一扯,便解開了那松松系著的結。陸明玉受驚后退,楚行順勢抓住她帷帽,穩穩地摘了下來。
“你……”視野瞬間清晰起來,陸明玉惱怒抬頭,桃花眼怒視眼前的男人,“你什麼意思?”
楚行維持著摘她帷帽的動作,用目光回答了她。
他想看看她。
半年多了,自她落馬那天,自他得知她喜歡他后,楚行就沒有一刻不在想她。忙得時候暫且將她壓在心底,一旦得閑,腦海里就全是她。七歲的陸明玉,九歲的陸明玉,十二三歲的陸明玉,或嬌憨靈動或乖巧懂事,或撒嬌抱怨或是受傷落淚,想得他夜里難眠,想得他幾欲發瘋。
楚行從來不知道,原來喜歡一個人,會這麼煎熬。
但他甘之如飴,因為他有人可想了,因為想到她的笑,會讓他忘記一日的疲憊。
男人鳳眼灼灼,幽幽地盯著她,里面仿佛有火焰跳動。陸明玉只看一眼就慌了,她不懂他是什麼意思,也不想去猜,不想再自作多情,此時此刻,她只想離開。陸明玉咬唇,鼓足勇氣了,沉著臉去搶自己的帷帽,“還給我。”
楚行沒躲,成功叫她抓到了帽子,然而就在帽子離開他手的那一刻,楚行大手往前一探,抓住了陸明玉手腕。陸明玉大驚,難以置信地仰起頭,卻無意把整張臉都暴露了在他面前,面若牡丹,嫵媚天成。楚行看著她明亮如水的眼睛,看著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那些一直想說卻不知該怎麼開口的話,忽然就想告訴她。
他緊緊握住她手腕,不容她躲,“阿暖,如果早知道你心里有我,我絕不會把你讓給二弟。”
陸明玉冷笑,諷刺地回視他,“我說過,我不喜歡你了,不用你再自以為是的補償我。”
補償?
楚行心中一動,皺眉看著她,“你以為我提親,只是想補償你?”
陸明玉懶得回答,一邊別開臉,一邊想把手腕掙脫出來。
小姑娘氣鼓鼓的,臉也氣紅了,楚行卻終于明白自己哪里做錯了。
他想笑,因為看到了希望,但楚行忍住了,壓低聲音,有些無奈地對她道:“阿暖,如果我不喜歡你,就算你摔斷了腿,摔毀了臉,我也只會自責沒能第一時間去救你,絕不會因為自責便提親做補償。”
陸明玉掙扎的動作頓住,眼睛卻依然看著斜對面的桌椅。
他什麼意思?不是補償,那……
“我是真心想娶你。”楚行慢慢松開她手腕,轉到她面前,無比認真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