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如果能見到陸筠,他就有機會勸她回心轉意,勸她再給他一次機會。一夜夫妻百日恩,姚寄庭不信妻子真的那麼狠心絕情。
“不必,當斷則斷,請回去吧。”說完這一句,陸嶸肅容繞過姚寄庭,跨進自家大門。
門房立即關門。
姚寄庭仍舊跪著,目光留戀地望著陸家。
“走了,再跪下去,你祖父的臉都要被你丟盡了!”姚老太太戳戳拐杖,恨鐵不成鋼地道。
姚寄庭低頭,腦海里浮現祖父過世前對他的諄諄教誨。
他舍不得陸筠,他想一直跪著直到求得陸筠原諒,可他背負著祖父的厚望,不能隨心所欲。
姚寄庭緩緩站了起來,失魂落魄,如同行尸走肉。
姚老太太本想再訓斥兩句,瞧見孫子這樣,她又心疼了,嘆口氣,推著孫子去上馬車。
一路上,姚寄庭都沒有說話,閉著眼睛靠著車板,馬車快到姚家,他才低低問了一句,“祖母,你就那麼看不上阿筠?”祖母在陸家說的每一句話,他聽了都心寒,更何況被祖母嫌棄的妻子?曾經他只以為祖母盼著抱重孫,對妻子比較苛求,今日他才后知后覺,事情根本不是他想象的樣子。
“你這是在怪我害你丟了媳婦?”姚老太太挑眉,聲音也揚了起來。
姚寄庭苦笑,臉朝另一側歪歪,突然什麼都不想再問。
姚老太太卻說不出的委屈,顫抖著道:“我是不喜歡她,一開始就嫌她太小家子氣,但因為你喜歡,我都忍了下來。我讓她喝湯藥,還不是為了姚家的子嗣著想?誰知道她身子骨那麼差?這些也就罷了,你堂堂七尺男兒,竟然被陸家動用私刑,今日她昏倒陸家就給你灌藥,哪天她自己摔個跟頭傷了哪兒,陸家是不是也要賴在你頭上?寄庭,陸斬就一個女兒,他心疼,可祖母也就你這麼一個孫子,你讓祖母如何忍受?”
說到這里,姚老太太悲從中來,低頭嗚咽:“都怪你祖父,若不是他走得早,咱們姚家怎會被他們如此輕視,想打就打想罵就罵,眼里可還有王法?”
姚寄庭依然閉著眼睛。
祖母疼他,他無法怪罪祖母,可他一個大男人,只是被灌了幾壇子藥祖母就心疼了,氣得連平時的修養都不顧,對妻子口出惡言,岳父一個武將,久居高位,親眼看到女兒被他們姚家折騰成那樣,豈不會憤怒?
說到底,都是他的錯,是他娶了陸筠,卻沒能照顧好她。是他太過信任祖母,以為妻子那麼溫柔孝順,祖母早晚會真心喜歡上她。
聽著祖母的哭聲,姚寄庭想要安慰,但怎麼都說不出口,至少現在,他什麼都不想說。
回到姚家,姚寄庭一人回了他與妻子的房間,閉門不出,連晚飯都沒用。
姚老太太滿腹心事,也沒有胃口。
她既然對陸筠不滿意,便也沒有真的指望靠陸家幫孫子謀前程,更不怕得罪陸家。陸家再有權,朝廷也有對頭,自家與陸家鬧僵了,陸家可能會壓制,但也有人會拉攏,再怎麼說,明惠帝都得喊她一聲師母,陸家不看僧面看佛面,不會鬧得太過分。
姚老太太發愁的是孫子被陸家休夫一事,一個處理不好,孫子再娶媳婦就難了。
還有孫子的身體,姚老太太不信孫子有隱疾,但萬一陸家造謠……
姚老太太目光一寒,將夏嬤嬤叫到身邊,低聲耳語了一番。
夏嬤嬤大驚,遲疑道:“老太太,這樣,陸家聽說后,會不會為難姑爺?”
姚老太太面露嘲諷:“現在還不夠為難嗎?咱們若是什麼都不做,外面會怎麼傳寄庭?我沒說她生不出孩子,已經夠給陸家留臉了,逼得急了,我把事情抖摟出去,屆時倒要看看外人是更喜歡說寄庭的閑話,還是她陸筠的。
”
夏嬤嬤仔細一想,確實很有道理,笑著奉承姚老太太兩句,這就去辦事了。
沒過兩天,京城就流傳開了一段閑話,說是姚寄庭酒后糊涂,弄大了一個丫鬟的肚子。姚寄庭后悔不已,給丫鬟灌了落胎藥,但陸筠還是一氣之下大熱天去上香,中了暑氣昏倒在地。兵部尚書陸斬愛女如命,不忍女兒受委屈,把登門請罪的女婿打了一頓,還寫了封休夫文書。
百姓們最喜歡聽大官家里的閑話了,也不管是不是真的,逢人就說,大多都是同情姚寄庭,先是遇到善妒的媳婦,又遇到一位仗勢欺人的岳父。
姚寄庭告了三日假,一直關在房間,閉門不出,還是身邊長隨得到消息,緊張地知會了他。
姚寄庭稍加思索就猜到流言是誰傳出去的,勃然大怒,胡子拉碴地去找祖母質問。
姚老太太早有準備,瞪著他道:“不這樣說,好端端的陸家為何要休你,難道你想讓人在背后議論你生不出兒子?”
姚寄庭頓時啞口無言。
明日他就要回戶部了,為了姚家的臉面,他也不能與子嗣艱難沾上邊,只是,妻子會不會信以為真,誤會他真的與哪個丫鬟不清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