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過來的時候,就見女兒面容恬淡地坐在那兒,人面與蓮花相映,分不出哪個更美。
女兒瞧著精神了些,朱氏不忍再傷女兒的心,但長痛不如短痛,一口氣痛下來,以后就省心了,而且自家目前的情形,也容不得女兒再繼續沉浸在自己的悲苦里。早就有了決定,朱氏強迫自己狠心,打發丫鬟們下去,她坐在女兒對面,關心關心女兒的身體,然后把姚家傳出去的謠言說了出來。
“阿筠,姚老太太能想到這個借口,是不是寄庭早就背著你碰過他身邊的丫鬟了?”
朱氏狠心地問。
陸筠神情呆滯,好一會兒才回神,認真想了想,她搖搖頭,垂眸道:“沒有,姚家這麼說,只是不想讓人懷疑他子嗣有問題吧。”姚寄庭只要在家,幾乎都陪著她,陸筠再傷懷,也不會輕易相信謠言。
女兒這麼平靜,沒有她想象中的委屈落淚,反而能理智地分析姚家的心思,朱氏有些困惑了,試探著問道:“阿筠,他們污蔑你是妒婦,你不生氣?寄庭縱容他祖母欺負你,你怎麼一點都不傷心似的?”
陸筠低下頭,臉上終于露出無法掩飾的傷感。
姚寄庭一表人才,婚后對她始終溫柔細語,陸筠真的挺滿意這個相公的,決定和離那日,她哭了整整一晚。可再哭又如何,休夫也好,和離也罷,離了就是離了,夜深人靜,哭得沒有眼淚了,陸筠忍不住回想這一年在姚家的生活。
姚老太太不喜歡她,她一直都隱隱有所猜測,所以她努力學管家,每天去看姚老太太管束姚家的家仆,算著那幾本賬冊,盡管姚老太太說得那些道理她早就學過,她也認真地聽。
姚家子嗣單薄,她一來體諒姚老太太的盼子之心,一來自己也想早點懷上,所以藥汁再苦,她都心甘情愿地喝。
直到姚老太太親口說出對她的嫌棄,陸筠才知道,有些人是無論她做什麼,都討好不了的。既然無法獲得姚老太太的喜歡,陸筠不想再勉強自己,她吃苦受委屈沒關系,但父親兄長嫂子都在替她出氣,她再向姚家低頭,傳出去,陸家定會被人恥笑。
不用再做姚老太太的孫媳婦,冷靜下來,陸筠只覺得是種解脫。
至于姚寄庭……
陸筠很舍不得,也,好像沒有太不舍。姚寄庭對她好的時候很好,她做針線不小心扎了手,姚寄庭比她還緊張,一年下來,陸筠挑不出他任何錯,唯一不習慣的,就是姚寄庭太熱衷那個。新婚當晚,她難受極了,可母親說第一晚都那樣,她痛苦地忍了下來,時間長了,她開始還會覺得……有些滋味兒,但姚寄庭要得太頻,很多時候她是真的不想,卻被他求得不得不陪他。
夫妻之樂,在陸筠看來,只是男人的樂而已。
回了娘家,一個人睡一張床,最初陸筠很不習慣,忍不住想姚寄庭,想晚上有個人可以依靠,等最難受的那幾晚過去了,白天有弟弟侄子們陪她,晚上輕輕松松地不必再疲于應付,陸筠對姚寄庭,便也沒那麼想了。
但陸筠對姚寄庭有些愧疚,因為父親當著一家人的面灌姚寄庭喝藥,因為兄長寫了一封休書,對于男人而言,這些都過了。當然,父親兄長都是心疼她,陸筠不會怪他們,她就是覺得有點對不起姚寄庭,現在姚家誣陷她是妒婦,陸筠反而平靜了下來。
從今以后,她與姚寄庭兩不相欠。至于妒婦不妒婦,反正她不會再嫁人,被人說兩句又有什麼關系。
她把她的想法一一告訴母親,免得母親擔心。
朱氏忍不住哭了,換成與姚家斷絕關系前,乍然聽說被人污蔑,女兒絕不可能這麼平靜,女兒現在表現地有多淡然,就說明前幾天女兒心里到底有多難受。沒人天生就想得開,心胸度量是被經歷過的各種糟心事,硬生生撐出來的。
“既然阿筠想地透徹,娘就不提他們家的事情了,阿筠你只管記住,和離再嫁的女人多的是,以你的身份容貌,再嫁也能嫁個比他更好的。”抱住女兒,朱氏由衷地安撫女兒道,“你才十七,往后的日子長著呢,不愁找不到如意夫婿。”
陸筠苦笑,至少目前,她不想再嫁了。
朱氏低頭,看看女兒,知道女兒心里有坎兒,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想通的,她嘆口氣,低聲道:“阿筠,你的婚事是你三哥撮合的,這幾天他心疼你,自責地都瘦了一圈,還有你三嫂,心里都不痛快。前幾天你病蔫蔫的,娘沒提醒你,現在你身子養好了,那就多去看看你三哥三嫂,讓他們知道你是真的放開了,他們放心了,才能安心準備阿暖的定親啊,你說是不是?”
手心手背都是肉,朱氏最怕因為女兒的事影響孫女的定親宴。
陸筠接人待物有些拘謹,確實沒有尚書女兒的大氣與氣派,但她天性純善,人也不傻,經過母親提點,頓時知道該怎麼做了。看看眼前新開的睡蓮,她朝母親笑笑,命紅菱抱著花盆,打起精神去了三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