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老面容已經恢復平和,安撫地對陸明玉道:“夫人切莫擔心,您現在已無性命之險,只是昨夜難產,致使身子太虛,半個月內最好躺著靜養,不宜起身挪動,月子的話,謹慎起見,夫人還是六月過完再出屋吧。”
一般婦人坐三十日的月子就夠了,陸明玉傷的太重,休息兩個月比較穩妥。
陸明玉松了口氣,她還以為自己出了什麼大問題。
“阿暖快好好休息吧,祖母后半晌再來看你。”太夫人一臉心疼地道。
“祖母慢走。”陸明玉輕聲回道。
太夫人點點頭,請喬老出門,蕭氏送到堂屋外就折回去陪女兒了,楚行還想再多問幾句妻子的身體情況,決定多送幾步。來到前院,太夫人看看長孫,示意兩個丫鬟退遠點,再低聲問喬老,“喬老,阿暖頭胎生的這麼困難,是否會影響她以后……”
喬老神色微變,先看楚行。
楚行心頭一沉,正色道:“喬老盡管直言。”
喬老這才嘆息道:“夫人這一胎傷了根骨,以后恐怕,再難懷上。”
再難懷上?
楚行僵在當場,想的卻是妻子知道這消息該會多難過。
他心疼妻子,太夫人只關心楚家子嗣,急著道:“就沒辦法治了?阿暖才十六,興許養養就好了?”長孫是國公爺,他必須得有個兒子繼承爵位,陸明玉要是不能生了,自家的爵位怎麼辦?
喬老想了想,還是沒太大把握,委婉地道:“老夫會給夫人開調理方子,也許夫人福緣深厚,假以時日能再懷麟兒。”他不想把話說得太死,但他的神色與語氣都在告訴太夫人,陸明玉再懷麟兒的可能微乎其微。
太夫人難以接受這個事實,身體晃了下。
楚行瞬間回神,眼疾手快扶住祖母,吩咐魏騰去領喬老開方子,他則把太夫人扶到了前院堂屋。太夫人這些年保養得宜,氣色紅潤,此時老臉卻沒了血色,坐好了,她拉住長孫的手低頭落淚,“阿暖那孩子,怎麼就這麼命苦啊……”
她哭得是長孫,但太夫人知道長孫疼媳婦,故換了說辭。
楚行屈膝蹲在長輩面前,最初的震驚過后,他現在已經想通了,笑著開解太夫人:“祖母不用介懷,我會好好給阿暖調理,能懷最好,萬一懷不上,等二弟娶妻生子了,生的多過繼一個給我,左右都是楚家的子嗣,咱們不愁沒人繼承爵位,祖母切莫因此擔心。”
如果不用考慮妻子的心情,楚行真的不在乎妻子是否還能再生,其實經歷過昨晚,楚行根本不想再讓妻子懷上,他不畏戰場兇險,不怕戰死沙場,唯獨不敢再承受一次昨晚那樣的煎熬。
迎著太夫人難以置信的目光,楚行雙膝跪地,誠懇求道:“祖母,我知道您一直都盼著阿暖給您生曾孫,但阿暖盡力了,還差點……祖母要怪就怪我,怪我沒能給您生個曾孫,您別怪阿暖行嗎?”
陸筠因為子嗣被姚老太太磋磨,楚行親眼目睹陸筠為求子憔悴暈倒,他擔心祖母失望過后也會犯糊涂,故提前表明心跡。
長孫這般維護妻子,太夫人心里就像有無數的浪濤翻滾一樣,恨孫子癡情喜歡陸明玉喜歡到連子嗣都不顧,又愁一時想不到辦法反駁回去。
“起來起來,有話好好說,跟祖母跪什麼。
”太夫人托著長孫手臂,勸了一次沒勸動,對上楚行執著懇切的鳳眼,太夫人無奈道:“行了,在你眼里,祖母是那樣不講理的人?阿暖安好比什麼都重要,你都不在乎,祖母更不會因此遷怒阿暖,再說了,阿暖還小,來日方長,你們小兩口多努力努力,說不定就懷上了。”
長輩豁達明理,楚行總算放心了,思忖片刻,垂眸道:“祖母,阿暖現在養傷要緊,等她好了,我找機會跟她說,祖母就當不知情吧,我怕她胡思亂想,不敢再見您。”
“好,祖母都聽你的,快起來。”太夫人心情復雜地勸道。
楚行再次拜謝。
送走太夫人,楚行折回后院,看著床上溫柔打量女兒的妻子,他一字未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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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明玉母女平安,楚國公府一早就派人去送帖子了,邀請親朋好友后日過來賀洗三。明惠帝也是親戚,楚行沒送帖子,只派人去送了喜訊。
明惠帝人在宮中,消息卻極其靈通,知道外甥女昨晚生的艱難,怕陸筠牽腸掛肚才沒告訴她,現在外甥女有驚無險,明惠帝也沒再提難產二字,來到永寧宮,笑著逗陸筠,“朕這里有個喜訊,阿筠猜猜是什麼?”
陸筠尚未得到侄女產女的消息,但她最近只惦記著這一樁事,聞言仔細瞅瞅抱著她的男人,先試探道:“與阿暖有關嗎?”
明惠帝故意頓了會兒,才點點頭。
陸筠大喜,桃花眼興奮地盯著他,“阿暖生了?”
她歡喜地像個孩子,興高采烈,明惠帝忍不住親了她臉頰一口,“生了,生了個小丫頭,名字都起好了,叫棠棠,海棠的棠,跟阿暖倒挺配。
”
陸筠先是喜悅,隨即卻有些擔憂,國公府有兩房,但侄女的孩子關系到楚家的爵位,太夫人會不會同姚老太太一樣,因為沒有抱到曾孫,給侄女臉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