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承恩侯府派人來鋪床。
因為姚寄庭辭官云游去了,戶部多了一個空缺,楚隨正好補上這個位置,現在還沒上任,他在翰林院又很清閑,明惠帝便多給了他幾日假,這兩天楚隨都在家待著的。
“二爺,萬家鋪床的人來了,您不出去見見?”阿貴一身灰衣來到書房門外,神情十分地復雜。他知道自家主子心里到底裝著哪一位,但婚事都定下了,如果萬家來鋪床二爺都不露面,傳出去就是明晃晃告訴別人他不滿意這門婚事啊。想當初國公爺成親,國公爺對陸家請來的全福人客氣極了,事后全福人在各府夫人太太們中間一傳,人人都羨慕國公夫人有福氣。
楚隨坐在書桌前,正在看書,聞言眉頭蹙起,好一會兒才放下書冊。
里面傳來腳步聲,阿貴松了口氣,忙往旁邊退了幾步。
全福人領著眾人在前院候著,聽到腳步聲,她新奇地抬起頭,就見走廊那邊轉來一個穿月白夏袍的高挑男子,二十出頭的年紀,長眉鳳目,玉面唇紅,徐徐而行,說不出來的風流倜儻。
全福人不由地在心里贊了個好。
她身后站著萬姝身邊的兩個大丫鬟,穿綠裙的叫知夏,穿白裙的叫明秋,都是十五六歲的年紀,見到準姑爺這般風采,二女互視一眼,皆是面上一紅,替自家姑娘高興。
全福人可都是京城有頭有臉的好命婦人,萬家請的便是一位誥命夫人,正正經經的官家太太,楚隨認出對方,立即面露笑容,恭敬謙和地將人請到堂屋奉茶款待。
知夏、明秋也隨全福人進去了,站在全福人身后。今天她們都聽全福人使喚,這樣也合禮數。
全福人連夸楚隨好幾句,才讓兩個丫鬟拜見準姑爺。
楚隨嘴角帶笑,溫潤如玉,直到明秋報出名字,他才微微皺眉,想也不想便對明秋道:“你名字犯了國公夫人的忌諱,改叫品秋吧。”
本就不怎麼喜歡萬姝,現在萬姝尚未進門,楚隨先對新婚妻子添了一層不喜。萬姝早就與陸明玉相識,“阿暖姐姐”喊得那麼親熱,為何連身邊丫鬟名字犯了忌諱都不知道?若是讓兄長與她聽去,不定生出什麼樣的誤會。
初見姑爺便挨了訓誡,明秋粉面轉白,連忙磕頭賠罪,嘴里識趣地自稱品秋,心里卻委屈極了。“明秋”這個名字她用了七年了,已經有了感情,一來就被姑爺要求改掉,明日被姑娘身邊的小丫鬟知道,她的面子往哪兒擱?
都怪那個國公夫人。
眼里掠過一絲怨恨,明秋……品秋低頭退回了全福人身后。
楚隨并沒把此事放在心上,寒暄過后,全福人帶人去后院鋪床,楚隨重新回到書房,拿起書冊,只是看了幾行字,心里卻越來越煩亂。去年他答應娶萬姝,是因為當時糊涂了,心懷不軌,現在他斷了那狼子野心,萬姝……
罷了,不娶萬姝也會娶旁人,左右都不是她,娶誰都沒什麼區別。
夜里他早早入睡,與平時無異。
承恩侯府,萬姝卻是輾轉反側,望著頭頂的床帳,她一會兒羞,一會兒笑,三更天才睡著,然后好像沒過多久,就被丫鬟叫起來了,開始梳妝打扮,忙著忙著,楚隨來接親了。
承恩侯府前院,賓客滿門。
達官貴人們來送嫁,承恩侯府各處鋪子掌柜、田莊莊頭也都帶了禮物過來,從角門進,侯府有專門招待他們的地方。
“哎,你們見過姑爺沒?聽說長得特別俊,跟神仙似的,與咱們姑娘簡直是天生一對呢。”說話的是個大掌柜,常年住在京城,出入京城繁華酒樓街巷,偶然見過楚隨一次。
這話別的掌柜聽了不會多想,但那些莊頭們就砸吧出了炫耀的味道,有個老莊頭意味不明的哼了聲,掃眼顯擺的掌柜,他轉向左手旁的年輕男人,大聲道:“神仙我們這些土人沒機會見,段忠便是老李我這輩子見過的長得最好的男人嘍。”
說完用力拍了拍段忠的肩膀。
眾人不約而同看向那個叫段忠的男人,只見這人穿著一身灰色衣袍,身材結實,端坐在那兒比身旁兩個莊稼漢都要高出半頭,膚色偏黑,但在大多數莊頭里面算是小白臉了,簡單一個照面便令人生出鶴立雞群之感。再細端詳他五官,眉毛斜飛似劍,黑眸幽深靜若寒潭,察覺眾人的窺視,他垂下眼簾,好家伙,那睫毛又密又長,比娘們還好看。
“這,東家又添置新莊子了?我以前好像沒見過段兄弟啊。”
有人納罕地問。
段忠嘴唇緊抿,一言不發,老李朗聲大笑,喝口酒,津津有味地解釋道:“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咱們段兄弟是有造化的人,去年開春姑娘去莊子上游玩,遇見餓昏的段兄弟,就把人帶回莊子上了,后來啊,姑娘看段兄弟有本事,特意安排段兄弟當了莊頭。
”
故意說得特別曖昧,因為老李本來就懷疑段忠是靠臉出頭的,別的不說,這次侯府安排姑娘的嫁妝,段忠那片田莊就撥給了姑娘,段忠也成了姑娘的陪嫁,誰知道里面到底有什麼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