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前世一樣,明惠帝派楚行與舅舅蕭從簡領兵增援南方守將,七月里出發,至今已離京四個月了。
沒有一天,陸明玉沒在掛念丈夫,楚行臨行前的最后一晚,更成了她夜深人靜時溫暖的回憶,可回憶結束了,陸明玉會更覺得冷清,好像楚行不在身邊,日子過得也沒什麼意思。
幸好還有女兒。
陸明玉低頭,看懷里吃得津津有味的小丫頭。
棠棠快八個月了,自從楚行走后,小丫頭長得好像特別快。娘親離開身邊就哭,看到娘親馬上止住淚兒,繼續玩自己的,反正認人后就特別黏她,回陸家做客,只要她在屋里,棠棠誰哄都樂,但她一走,小丫頭立即哭鬧。好像沒過多久,棠棠會坐了,坐的穩穩的,低頭摳自己的小腳丫子,特別認真,跟著上個月才會滾,昨天居然自己從床里面笨笨地爬了出來,差點掉地上。
越想心里越甜,陸明玉親親女兒腦頂,柔聲道:“一會兒起來了娘給爹爹寫信,爹爹知道棠棠會爬了,肯定特別饞,饞著抱棠棠,饞才好呢,一饞爹爹就會早點回來了。”
上個月剛傳來捷報,淮南王的大軍已經潰散,只有淮南王帶著幾個親衛趁亂逃了,楚行正在圍捕淮南王。陸明玉收到楚行報平安的家書,深深松了口氣,與前世相比,這輩子楚行至今都好好的,想來成功抓捕淮南王也只是時間問題。
棠棠吃得差不多了,聽娘親跟她說話,小丫頭仰起腦袋,烏溜溜的丹鳳眼好奇地望著娘親。這會兒天又亮了點,陸明玉摸摸女兒的小肚瓜,覺得該把噓噓了,揚聲喊丫鬟們進來服侍。
舒舒服服噓噓了一大泡,重新回到娘親懷里,棠棠繼續抱著娘親吃,被窩里小腳丫子也不老實地放到娘親身上。陸明玉晚上想丈夫,白天注意力就都被女兒占據了,等棠棠吃飽,她就一心哄女兒。
用過早飯,陸明玉抱女兒去了外間的暖榻上,讓棠棠自己玩,她坐在矮桌前給楚行寫信。棠棠仰面躺著,一開始挺乖的,很快大眼睛就望向了娘親,然后不太熟練地往娘親跟前爬。
小丫頭穿著厚厚的繡花緞面棉衣,一點一點爬過來,仰著小腦袋露出白里透紅的細嫩臉蛋,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娘親,好像娘親這里藏著什麼好東西似的。陸明玉笑著放下筆,等女兒爬到跟前,她穩穩地抱起越來越重的小丫頭。
棠棠咧嘴親娘親,親完立即扭頭往桌子上看。
陸明玉抱著女兒教她認東西:“這是信紙,這是筆,這是娘給爹爹寫的字……”
棠棠微微張著小嘴兒聽,好像真聽得懂似的,可沒過多久就露餡兒了,小身子往前一挺,伸手就去夠娘親放在一旁的墨筆。陸明玉眼疾手快攥住女兒小手,棠棠瞅瞅娘親,娘倆對視片刻,棠棠突然笑了,像是發現了新玩法,跟娘親搶起筆來。
陸明玉陪女兒鬧了會兒,然后一手抱女兒,一手提筆繼續寫家書,棠棠偶爾還是會撲過去搶筆,這時候陸明玉寫的字就會歪了一筆。陸明玉本想換張紙的,可看著一排整整齊齊小字里的幾個異類,竟也覺得可愛,于壞字旁邊用更小的字備注道:“女兒又跟我搶筆了,小胖手特別快。
”
寫好了,陸明玉抬起筆,故意在女兒額頭中間點了一個小黑點。棠棠傻乎乎地仰著腦袋,一動不動,大眼睛一會兒看看娘親一會兒看看黑漆漆的筆尖兒。女兒太可愛,陸明玉丟下寫了一半的信,喊采桑拿鏡子來。
采桑知道主子想做什麼,笑著舉著鏡子站在榻沿前。
陸明玉抱女兒過去,指著鏡子讓女兒看,點著鏡子里女兒額頭威脅道:“黑黑的真丑,棠棠再敢搗亂,娘就把你臉蛋都抹黑了。”
棠棠卻巴巴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過了會兒,抬起小手要摸那個黑點。
陸明玉連忙按住女兒小胖手,拿出帕子幫女兒擦了。可棠棠再照鏡子,發現額頭的黑點沒了,居然急了,指著桌子上的墨筆朝娘親啊啊地叫,非要娘親再點一個。
陸明玉哭笑不得,讓攬月拿她的胭脂來,給女兒點了一個漂漂亮亮的紅點。細細白白的額頭,殷紅的一點就像雪地里的梅花,棠棠雖然小,卻也知道紅點更好看,美得不得了,抱著鏡子坐在娘親旁邊自己照了起來,啊啊地自言自語。
陸明玉就把這事也寫進了信中。寫完信,見女兒還不用她哄,陸明玉鋪開一張新的信紙,簡單地畫了一幅畫,吹干后一起裝到信封里,讓攬月交給范逸,范逸自有辦法讓家書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丈夫手里。
京城一片寒冷,千里之外的南中,卻連續下了三日雨,又悶又潮。
家書抵達時,楚行剛鉆進一座廢棄的竹板木屋,里面只有一張積滿灰塵長了青苔的木板床。
楚行一身青衣,衣擺上全是泥水,進屋后楚行什麼都不顧,先用力在衣服上擦了兩下手,這才小心翼翼拆開用油紙包裹的家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