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側坐到榻沿上,語氣平靜地問:“二弟剛剛跟我說,祖母想把妹妹許給馮家二公子?”
太夫人笑著嗯了聲,說了一堆馮家二公子的優點給長孫聽。
楚行靜靜地聽著,眼簾低垂,遮掩了他眼中情緒,等太夫人說完,他才盡量柔和地道:“祖母,馮家二公子才學雖好,但他身邊有通房丫鬟伺候,盈盈敏感多思,知道后心里怕會膈應。祖母,我身為兄長,平時沒能好好照顧妹妹,輪到婚姻大事,我不想讓盈盈受委屈,想給她找個對她一心一意的。”
“你就滿意廖守是不是?”太夫人老臉繃了起來,指著楚行斥道:“廖守以前是個乞丐,你口口聲聲說為了盈盈好,那我問你,將來棠棠長大了,你會舍得把棠棠許給一個乞丐出身的人?”
“只要對方有才干知進取,對棠棠也好,我會答應。”楚行直視太夫人道。
“反了你,非要跟我對著干是不是?”孫子冷冰冰的,太夫人勃然大怒,抓起懷里的暖爐就朝長孫砸了過去。她讓次孫娶萬姝,長孫開始也不答應,她只是提醒陸明玉勸解容妃別恃寵生嬌,長孫就聯合兒子一起警告了她一番,現在她想給孫女找個好夫君,長孫也再三阻攔,是不是以后無論她做什麼,長孫都不滿意?
太夫人不想再讓了!
楚行沒料到才說兩句太夫人就動手,本能地往旁邊躲,但暖爐飛來太快,他躲過了面門,額頭卻被紫銅暖爐擦了一塊兒。楚行側身往后看,那暖爐“嘭”地砸到地上,發出一聲巨響。
楚行的心,緊緊縮了下。
楚盈聽到動靜沖進來,看到兄長白皙額頭上刺眼的血,她淚如雨下,哭著抱住兄長手臂,認命道:“大哥你別說了,我嫁,你跟祖母別再為我爭執了!”
她不想兄長受傷挨罵,更不想祖母氣出病來。
太夫人扔暖爐時是真的氣瘋了,可親眼目睹長孫被他砸流血了,太夫人一下子清醒過來,又心疼又后悔,正發愁如何轉圜,孫女就跑進來了,還乖巧地表示聽她話。
太夫人心口登時舒服不少,嗔怪地對楚行道:“你看你,都是當父親的人了,還不如盈盈懂事。好了,快坐過來,盈盈你讓人去拿傷藥,哎,祖母,祖母剛剛是氣壞了,世謹你別生祖母的氣。”
挪到榻沿前,太夫人想親自照顧孫子。
楚行卻一刻都不想再在這里待下去,一言不發地走了。
太夫人抿抿唇,掃眼地上打翻的手爐,沒臉喊孫子。楚盈想去追兄長,又怕祖母出事,抹抹眼淚,留下來服侍祖母,確定祖母沒有發病,楚盈才渾渾噩噩地告辭。
楚行并沒有走遠,一直在三秋堂外等妹妹。
楚盈看到兄長,知道兄長想說什麼,楚盈深深吸了口氣,慢慢走過來,垂眸道:“大哥,算了吧,祖母身體不好,我不想她再因為我的事情操心,大哥也不用內疚,我,我其實并不喜歡廖守……”
“別說傻話了。”楚行低聲打斷妹妹,“盈盈放心,大哥說到做到,你且等著就是。”
楚盈震驚地抬起頭,祖母擺明了聽不進去任何勸,兄長能有什麼辦法?
楚行笑了下,沒再多說,送妹妹回去。
兩刻鐘后,楚行站在定風堂的走廊里,摸摸額頭,無奈地笑了笑。
他不想給妻子看,但傷在頭上,根本沒法遮掩。
“你,你……”暮色四合,陸明玉抱著在榻上玩夠了的女兒在屋里轉圈呢,一轉身對上額頭掛彩的丈夫,陸明玉驚得都結巴了,連續喚了好幾個你,才邊往榻前走邊高聲吩咐丫鬟們準備熱水、傷藥。
“只是擦破點皮,不疼。”楚行接過女兒抱在懷里,心虛地看妻子。
陸明玉繃著臉,不想跟他說話。
棠棠卻想爹爹了,仰頭摸爹爹臉。熱熱乎乎的小手貼到臉上,楚行分心看女兒,這一低頭,額頭的傷就露了出來。棠棠眼尖看到了,好奇那是什麼,伸手就去摸。
楚行往后退。
棠棠咯咯笑,繼續追。
楚行看眼面沉如水的妻子,沒再躲。
陸明玉知道他在使苦肉計,但她就是看不得他繼續吃苦頭,狠狠瞪楚行一眼,她及時攥住女兒的小壞手,不許女兒碰爹爹。棠棠聽不懂啊,娘親一松開她就又去夠,陸明玉只得訓楚行:“你敢讓她碰,今晚你們爺倆睡。”
楚行喜歡女兒,但他更想摟著妻子,見陸明玉心軟了,他連忙放低女兒,他坐到榻前,扶著女兒讓女兒踩在他大腿上。棠棠太矮了,在爹爹胸前爬來爬去也夠不到爹爹,急得啊啊亂叫,叫一會兒笑一會兒。
楚行一邊逗女兒,一邊看妻子。
陸明玉懶得理他,先挪到榻上,然后讓丫鬟們把水盆、傷藥都擺過來。楚行心領神會,踢掉靴子盤腿坐到里面,陸明玉沉著臉替他清洗傷口,再小心翼翼地上藥。
棠棠坐在爹爹懷里,好奇地盯著娘親的一舉一動。
楚行只看妻子的眼睛,等妻子涂完藥準備離開,他左手抱女兒,右手突然摟住妻子腰,霸道地去親她嘴唇。
陸明玉怕掙扎碰到女兒,不敢亂動,又不想給他親,氣得咬了他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