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遠帆也笑了:「賢妻安排怎會有錯。」
我靠在宋遠帆懷中,抬頭望著中秋圓月,不無遺憾地感嘆道:「可惜我福薄,兩次都未能留下夫君的孩子。」
這兩年我懷孕后不到三月總是莫名其妙的小月,但怎麼查也查不出端倪,只能相信醫官所說,是我身子太弱,留不住孩子。
宋遠帆聽了我這話,皺起眉頭:「胡說,不過是前頭的孩子緣分未到。我們往后還會有孩子的。」
我深深埋入他懷中,嘴上說得再好聽,到底是舍不得他的。
「好了好了。」宋遠帆像哄孩子似的拍著我的背。
第二日,我帶齊家丁仆從,南下去定州接婆母宋劉氏。
我到了才知,婆母病得遠比我和宋遠帆想象的要嚴重。
不知是生了一種什麼樣的怪病,渾身長瘡,粒粒黃豆大小,夏日漫漫,瘡中灌滿了黃膿,婆母臉腫大一圈,油亮亮像是能晃出水來,躺在床上意識不清。
婆母若此時亡故,不說宋遠帆會有多麼難過,單指這丁憂的三年,便能生出多少變故來。
我拿著父親的拜帖將當地致仕的老太醫請了來,每日親自為婆母挑破瘡,擠掉惡膿后敷上藥粉,每日光是被褥便要拆洗數十遍。
好在婆母身子硬朗,總算是挺了過來。
她醒來有意識時,摸著我的頭發,哭著將我攬在懷里:「我宋家何其有幸,得此賢妻。」
因為婆母病了,宋遠帆又遠在任上,因而宋氏族人只能全由我來照料,婚喪嫁娶我都盡心竭力地替他們安排周全,這是我作為宋氏宗婦應盡之責。
慢慢我在宋氏甚至定州當地都積累起了威望,素日眾人有什麼拿不定主意的便送來叫我定奪,有什麼為難之事也都求到我面前。
某日宋遠帆堂弟宋遠航忽然驚慌失措地跑來向我求助,說是有一舊友,因家境寥落,被鄉里惡霸纏上,要強買他族中祭田,那人讀過書,很有幾分傲骨,寧肯拼個頭破血流也抵死不從。
舉手之勞罷了,我沒有不幫的道理,給當地知縣去了一封手書,他是父親門生,當然是向著我的。
這事便很輕易地解決了。
事后我想起問宋遠航:「這事于我而言不過舉手之勞,你大可早早告知我就是,何必事到臨頭才慌慌張張來向我求助?」
宋遠航支支吾吾了半晌才將事情告知于我:「那是個女兒家。」
「女兒家怎的?」我忽地恍然,「難不成,這是你心愛的姑娘?」
宋遠航臉漲得通紅,連連擺手:「沒有的事,嫂嫂莫要瞎猜。」
我笑道:「嫂嫂在你眼里這般迂腐?若那當真是個好姑娘,嫂嫂做主替你娶過來就是,這般遮遮掩掩地像什麼樣子?」
宋遠航極是羞赧,轉身跑了。
我將這件事放在了心上,等到那姑娘來府上道謝時,我留神細看,卻是一副清爽骨肉,生得明眸皓齒,柔媚動人。
行事待人也算周全有禮,還隱隱透出幾分詩書氣息,我瞧著喜歡,便旁敲側擊了兩句她與宋遠航的親事。
誰知這姑娘面色大變,甚是不悅:「奴雖雙親亡故,卻也知道娶妻當鳳冠霞帔,三媒六聘,宋夫人嘴皮子一碰便要將奴的終身定下,這是欺負奴家中無人了?」
語畢,她竟是拂袖而去。
我心下大為詫異,將自己說的話細細回顧了一遍,怎麼也沒想出來究竟是哪里惹了這位顏姑娘不快,叫她這般不留情面。
我吩咐人去將宋遠航喚來,宋遠航得知我竟代他向顏小姐提親,急得跳起來:「嫂嫂,你怎麼也不同我商量一下?」
「那日見你那般緊張顏小姐,我以為,你是有意以她為妻的。」越這麼說,我心下越是覺得奇怪,「你同我說實話,這里面是不是有什麼我不知道的隱情?」
宋遠航憋了半晌,最終還是告訴了我:「顏小姐與兄長,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那時,他還不知道與嫂嫂的婚約。」
我恍然,宋遠帆為了承諾也好,為了前程也好,娶了我而非顏歡,顏歡至今未嫁,心中只怕念著宋遠帆的,宋遠帆對她心中有愧,自然叮囑弟弟平時多加關照,我卻會錯意了。
難怪我透露出替宋遠航求娶的意思,她會那般惱怒,只怕以為我是向她示威來了。
雖說我不覺得欠了顏歡的,但終究現下我與宋遠帆琴瑟和鳴,而她還孤身一人,難免叫人心中過意不去。
我便包了厚厚的銀錠交給宋遠航,也托他平日里多照應一下顏歡。
這件事我處理得利索,上下打點妥當,里外周全,賢良之名響徹內帷,無論走到何處都是贊譽一片。
宋遠帆得知一切,寫了厚厚一封家書來,信中字字懇切,末尾綴了一句:【甚念吾妻,萬望保重,來日方長。】
那時我覺得這兩年所有的殫精竭慮都值得了。
婆母病好以后我又陪著她在鄉里休養了一段時日,進京之路也是緩緩的,恰巧便與宋遠帆回京述職的日子錯過了,他政績優良,依然外放熬資歷,這次恰巧改任臨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