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這個人生來就是要同他作對的。
宋遠帆不再得到五皇子信重,五皇子性直魯莽,愈發不會聽他諫言,相應地,五皇子出錯的時候也越來越多。
五皇子愈失意也就愈不可控,最近的一次,他醉酒后沖至三皇子府邸,痛毆三皇子一頓。
三皇子鼻青臉腫地跪至陛下跟前,痛哭流涕,陛下龍顏大怒,將五皇子打了三十大板,令他好生反省。
從沒有哪個皇子領過這樣重的刑罰。
這幾乎是絕了五皇子繼位的可能。
但陛下大怒之后又不免傷神,兩個都是他心愛的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已經在很努力地一碗水端平了,不知道為什麼會走到這個地步。
也不知道陛下怎麼就想到要召見聽風公子,但更奇的是,見過聽風公子一面后,陛下終于痛下決心。
他昭告天下立三皇子為太子,高墻圈禁五皇子。
陛下將五皇子的親舅舅派去監看五皇子,就是擺明了不愿苛待。陛下在世,他依舊得保榮華富貴。
其實早該這樣了,皇位只有一個,早早立一個,絕了另一個的幻想,只要龍椅上那個人還在,那就兩個人都能活著。
那個秋日,京城陰云密布,時時有雨,我居于府內,觀天下風云變化,只覺接下來要有好戲看了。
宋遠帆是不會允許自己輸的。
果然,聽風公子失蹤了。
太子急得滿天下找他,卻全無蹤跡。
太子正失魂落魄著呢,月黑風高的雨夜,五皇子反了。
他領著手底下的幾千人馬殺進東宮,殺了太子。
老皇帝驚嚇過度,當晚就沒了。
不過最后,五皇子也死了。
宋遠帆殺的。
我還是小看宋遠帆了。
他押的,既不是五皇子,也不是太子,他將全副身家,賭在了皇后所生的嫡子身上。
嫡子只一歲,主少國疑,他是要當權傾朝野的攝政王,替很多時候無法出面的太后料理事宜。
那段時日京城幾乎血流成河。
死了很多人,也有很多人一躍千里。
我借口要生產,早早躲去城外的莊子,我不會在這時候與宋遠帆硬碰硬。
等到諸事料理停當,宋遠帆回過神來,想騰出手收拾我與魏家,卻翻天覆地也找不到我的蹤跡。
其實他不知道,我就藏在宋府內。
府中的人都是我從娘家帶來的家生子,這座府邸從落成開始就牢牢把控在我手里,宋遠帆想找到我的蹤跡,笑話。
他不知曉我,我卻知曉他。
更知曉失蹤的顏歡在何處。
顏歡就被關在宋遠帆書房底下的密室中。
宋遠帆手段狠毒,哪怕他與顏歡只是政敵,他也不吝以最毒辣的手段對付他。
顏歡舌頭被拔掉了,宋遠帆每天都讓人從他身上一片一片地割肉下來,而后又給他敷上藥,長出新的血肉后又繼續閹割。
循環往復。
我聽得都厭倦。
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
輕騎護佑在我左右,晚娘轉開密室的機關,我出現在宋遠帆面前,宋遠帆見我來,很是震驚,「你怎麼會知道這里。」
他想叫人抓住我,但又怎麼會有人聽他的呢。
他身邊幾乎所有得力的人,都是我陪嫁中的輕騎。
宋遠帆富貴才多久,能有多少錢來養自己的心腹。
我笑了一聲,也懶得裝了:「當初這個宅子修建的時候,我看過全部的工程圖,更對過賬簿,木材銀錢都用在哪里,豈有我不知道的。」
「我從來不知道,你竟然還懂這些。」
「那只是因為男人不喜歡聰明女人,更不喜歡比他聰明的,我裝的而已。」
我朝他笑:「你不了解的我就太多了,我苦心排演這場戲,終于要唱到最后了。」
宋遠帆心中暗覺不好:「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悠閑地走到行刑架前,查看顏歡的傷勢。
哪怕此時此刻,行刑的人依舊沒有停下。
他的舌頭被拔掉,面孔血肉模糊,獨剩一雙眼睛,只剩一雙眼睛。
一雙亮得駭人的眼睛,既恨又愛,痛苦愈發襯出三分楚楚。
我見猶憐。
「其實也怪你運氣不好,聽風公子來京城三年了,從不以真面目示人,你就一點也沒有好奇過,他的真面目是什麼,或許,他是你認識的什麼故人呢?」
我話畢,宋遠帆仿佛猛然意識到什麼,不敢置信地回過頭來,正對上那雙眼睛,頓住,良久地頓住。
他尖叫一聲,野獸般撲了上來,「滾開!都滾開!」
他捧住那張血肉模糊的面孔,和他對視,喉嚨中滾出一聲嗚咽:「阿顏,是你,怎麼會是你呢,怎麼會是你啊。」
宋遠帆身子猛顫一下,他不敢置信地望著那雙眼睛,想說什麼,喉管不受控制地噴濺出鮮血來。
顏歡牙齒間咬著刀片,恨意凜然,毫不猶豫地割斷了宋遠帆的喉管。
我冷眼旁觀,心頭快慰非常,我等這一幕,等得太久太久了。
宋遠帆還沒死,他倒在血泊中,見我朝他一步步走過去,唇齒間吐出字:「是你,毒婦,是你算計了一切······」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像看一只螻蟻。
「走好。」
「往后,你滔天一樣的榮華富貴,就讓我來享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