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姜至之前是同學,現在勉強算是普通朋友。」
勉強算是,普通朋友。
盡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聽見他的聲音時,我還是很難抑心里鋪天蓋地般的失落感。
我聽見微不可聞的落地聲。
終于,從鋼絲上掉下來了。
意料之中。
我在鏡頭面前,艱難維持著禮貌的笑。ŷƶ
一只手慌亂地去解手鏈。
手鏈扣比較難開,心里又亂,我解了好幾次都沒解開。
手指尖都磨紅了。
坐在我身邊的男嘉賓看見了這一幕,似是有點不忍,主動開口道:
「解不開嗎?我幫你吧。」
我猶豫了一瞬,還是伸出手去。
沒注意到那頭沈隨驟然陰沉的臉色。
10
錄完節目后,我發了條微博。
每周的星期四我都會發一條微博,這是我和粉絲的約定,從未間斷過。
我等了幾分鐘,刷新評論。
評論區除了我的粉絲外,還有不少刺耳的聲音。
【人家小情侶夠給你面子了,以后不要再做些讓人誤會的事。】
【沈隨路梨天生一對,你天生不配。你有看到沈總看你一眼,然后臉色巨難看的畫面嗎?別討嫌了,好好演戲吧。】
【姐姐好美!美死我了!這是龍卷風摧毀停車場!這是羚羊蹬,這是山羊跳!烏鴉坐飛機!老鼠走迷宮!大象踢腿!憤怒的章魚!巨斧砍大樹!徹底瘋狂!徹底瘋狂!徹底瘋狂!】
【壞女人,壞女人。求求你別破壞人家小情侶的感情,我給你磕頭磕磕磕磕磕。】
……
我輕輕撫摸了下手里這條被卸下來的手鏈,就像我之前撫摸它一樣。ȳʐ
有情飲水飽,之前覺得怎麼會這麼好看的手鏈,現在看來好一般。
好一般。
被我愛過的沈隨,可能只是我愛的濾鏡加持。
剝去我在他身上附加的這些濾鏡,他也變得索然無味。
我準備把它丟到垃圾桶里,想了想還是沒有。
轉手把它掛上了二手網站,讓它發揮最后的余熱。
手機「叮鈴」一聲,多日沒有聯系的沈隨給我發了一條消息。
【再不回來就永遠不要回來了。】
我搬出他的房子這麼久了,沈隨只給我發了這一條消息。уż
我想了想,回他:
【我馬上過來。】
他沒有再回復。
11
回到沈隨的那處住宅,他正在沙發上,面無表情地盯著我。
「姜止,你真是長本事了,脾氣這麼大。
「不回來是等著我哄你嗎?」
他不耐煩地「嘖」了聲,笑意中帶著點不懷好意的嘲弄。
「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不會哄人?」
我無比清楚地認識到他不愛我,一次都沒有。
我突然感覺到很難過,我是很愛我自己的,我是很相信我自己的。
但是為了沈隨,我一次又一次地委曲求全,苛責我自己不夠好。
不愛就是不愛,不夠好之類的都是借口。
「我沒有這樣想過,我收拾完東西就走。
「那天我說的話都是認真的,不是賭氣。」
沈隨捏了下指節,這是他忍耐時慣有的動作。
「姜至,別再鬧了,我不可能第二次原諒你。」
像是為了證明什麼,他重復道:
「不會再有第二次。」
語氣很輕。
沈隨的眸色很淺,燈光打在他的臉上,有種不近人情的漠然。
去年我鬧過一次分手。
是件很小的事情,小得我已經記不清當時為什麼要和他吵。
沈隨很不理解,勸了我兩句沒勸住,放狠話說讓我不要再出現。
我一走出他的視線范圍,眼淚就止不住地掉。
整個月我都沒有工作,長時間地發呆,不愿意和人接觸。
白天房間也拉著簾,偶爾才肯往窗外看看。
腦子里混混沌沌的,在某個瞬間就眼熱。
后來是沈阿姨讓沈隨來找我道歉。
沈阿姨和我說:「我說怎麼沈隨今天回來心不在焉的,我一讓他去找你,他就過去了。」
「別慪氣,在一起不容易。」
這句「不容易」是她用來勸和的隨口輕言,但我知道能和沈隨能在一起,我付出過多大的努力。
心動真的就是一個瞬間。
沈隨是我高中時的學長,我從入學起就在聽他的神話。
作為數競生,他早早就拿到了保送名校的資格。
沈隨回母校演講的當天,我坐在臺下看他,看見他近乎于肆意的少年意氣。
滿場的喧囂里,我想我要成為這樣的人。
第二次見面是我因為解不出題坐在臺階上哭的時候。
破舊的老教學樓,除了一些額外的活動,平時根本不會有人來。
沈隨上樓看見我,十分詫異。
「我以為這麼偏的地方,不會有人。」
他后知后覺地注意到我的眼淚,略帶歉疚地說了聲「抱歉」。
我低下頭不吭聲,盯著膝蓋上的題冊。
沈隨順著我的視線瞥了眼,似是有所覺察。
他只說了兩句話,語氣很是認真。
他說:「功夫不負有心人。」
他還說:「學妹,你要加油。」
我一直記得。
我知道老教學樓墻上斑駁污漬的顏色,知道墻外攀附著爬山虎的模樣,但我不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會讓我的心跳陡然加快。
后來我知道我當時解不出來的數學題有四種不同的解法。
但我還是不知道,究竟怎麼樣沈隨才能喜歡我。
沈隨把我接回去以后,我們默契地沒有再提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