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泛著暖意的關東煮驅散了秋寒,身上裹著厚實的外套,傷口也不那麼痛了。
我從未有過哥哥,現在卻好像有了一位。
可是,短暫的溫馨卻很快被打破了。
我才剛叉起一塊白蘿卜,就被猛推了一把。
來不及多做反應,我向前栽去。
眼看就要栽倒在地,江之珩接住了我。
只是,我才剛站穩身體,江之珩就松開手,退了一步。
身后傳來陸今雪惡劣的聲音:「喲,這小瞎子還學會攀高枝了?」
我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關東煮潑得一滴不剩,江之珩的外套也在動作間掉到地上,染上了臟污。
我僅有的那點暖意,轉眼間就消失得了無蹤跡。
3
我俯下身摸索著撿起江之珩的外套,小聲對他說話:「我先走了。」
可是,剛邁開腿,陸今雪就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把我拽了回來:ўź
「跑什麼?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你呢。」
她的美甲很漂亮,嵌進我的皮肉里卻痛得要命。
我掙了一下,放棄了逃離,安靜等待著陸今雪的欺辱。
她一手抬起我的下巴,語氣夸張:「小瞎子長得還挺標志,難怪有膽子對之珩哥投懷送抱獻殷勤呢。」
她的身后頓時響起一大片哄笑聲。
我難堪地低下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陸今雪嫌沒意思,推了我一把:「怎麼不說話?你是瞎子,又不是啞巴。」
「我……我沒有。」
我蒼白地辯駁著,卻只是引來更大聲地嘲笑。
直到,耳畔響起一道冷峻的聲音。
「夠了。」
我茫然地抬起頭,看向江之珩。
他的眼中是明晃晃的厭煩,帶著一絲怒意。
陸今雪挑起了眉,走近一步,拽住了江之珩的領口,逼著他低下頭來,對他耳語:
「你不會忘了吧?我們的……」
后面的幾個字,我沒能聽清,只看見江之珩攥緊了拳頭,片刻后又無力地松開。
他垂著眼,渾身都帶著煩躁又陰郁的氣息,好像掙扎著,卻又無可奈何。
我拉了拉江之珩的袖子,笑了一下:
「我沒事的,衣服我會給你洗干凈。」
江之珩很輕地眨了下眼,眉目間的郁色散開了一點。
他擋開陸今雪的手,轉身握了握我的手指又松開。
感覺到手中被塞進一張卡片,我愣了一下,不動聲色地收緊手指,沒有出聲。
江之珩把我推向另一個方向,我順著他的力道往前走。
這一次,走了很久,也沒有人出聲阻攔。
4
我一路走回家,攤開手。
那是一張銀行卡。
與此同時,我收到一條陌生電話發來的短信。
語音播報念出短信上的六位數字。
我對著銀行卡看了一會兒,走進了銀行。
存款上有很多個零,多到我對這筆錢失去了概念。
我對著取款機看了許久,不受控制地想著——
如果我不是身在泥濘,如果我有得選,我一定不會動這筆錢。
我可以堂堂正正地把銀行卡還給江之珩,對他說,我不需要。
可我不能。
所以,想再多也不過是可悲地試圖挽回尊嚴而已。
我取了兩萬塊錢,回了家。
飯菜有些涼了,我熱了熱菜,洗干凈了江之珩的外套,又找了件自己的外套穿上,好遮住身上的傷痕。
一個人在餐桌前寫完了作業,將近十點的時候,門鎖終于傳來了聲響。
媽媽回來了,帶著滿臉的疲憊。
我垂著頭,把錢遞給了媽媽。
「這錢哪里來的?」
媽媽的聲音溫柔又嚴厲。
我囫圇吃著飯,避開了視線:
「獎學金,學校發的。」
媽媽看了我許久,才把錢收好:
「銜月,上高中不適應吧,辛苦你了。媽媽只要你平安。」
我眼睛一酸,點了點頭,埋頭吃飯。
5
第二天,我忐忑地走進教室。
陸今雪正坐在后排和朋友大聲談論著名牌包包,沒有注意到我。
我松了口氣,挪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身后的討論聲卻忽地停了,我悚然地聽見身后響起的腳步聲。
身體不由自主地輕顫,我咬著牙,克制地不去想接下來會遭遇怎樣粗暴地對待。
直到,課桌被輕輕叩響。
我抬起頭,看見江之珩沖我勾了下嘴角,笑意張揚中帶著幾分痞氣。
他在我的桌上放下一個紙袋:
「給你的。」
說完,江之珩轉頭就出了教室,去了隔壁班級。
時間尚早,班里的人不多,但是每一個人的視線都投向了我。
我抿了抿唇,拆開紙袋。
紙袋里是一個雞蛋,一份三明治,一盒牛奶。
同學看向我的眼神頓時變了,竊竊私語聲傳進我的耳中:
「江之珩給季銜月送早飯?真的假的?他們什麼時候認識的?」
「不止吧,季銜月雖然是個瞎子,但長得確實漂亮,江之珩想嘗嘗鮮也很正常。」
「可是陸家和江家不是關系很好嗎?陸今雪不尷尬?」
身后的腳步聲在江之珩出現的時候就停下了。
即使教室里吵吵鬧鬧,我也清晰地聽見了陸今雪氣急敗壞走遠的動靜。
我想,我可以安穩一段時日了。
我剝開雞蛋殼,慢條斯理地吃完了一整個雞蛋。
江之珩不知道,其實我對雞蛋輕度過敏,每次吃雞蛋都會胃疼。
因為他不知道,所以沒關系。
我得到的愛意實在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