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識地呆了一下,勉強維持著鎮定。
下一秒,江之珩卻叩響了我邊上的窗戶,將什麼東西塞進了我的手心。
我慌亂地接住,低下頭,才看見那是一枝向日葵。
再抬頭時,江之珩已經不見了。
向日葵很嬌小的一支,沒長開似的,不太起眼,但我很喜歡。
我找了個水瓶,把向日葵養了起來。
雖然聽到了許多「瞎子插花」的冷嘲熱諷,但至少這幾天沒有人再找我麻煩。
江之珩給我送了一次早餐,還有一支向日葵,這些已經足夠讓班里的其他人停止對我的霸凌。
陸今雪也像是忌憚我那天的舉動,消停了幾天。
我想,這一定是我最幸福的一段時光了。
我可以放松地聽課,學習,像班上的任何一個普通同學一樣做著自己的事,而不是時時刻刻提防著無邊的惡意吞沒我僅有的一切。
可我又在這幸福之下的分分秒秒如履薄冰,就好像,眼前的安逸都是我偷來的。
以至于我為此坐立不安,食不下咽,無法停止地恐懼著下一秒就會東窗事發,一無所有。
10
周五,學校召開了家長會。
媽媽工作很忙,家長會照例是沒人來的。
我像是從前的每一次家長會一樣,坐在位置上給自己開家長會。
衣著華貴的家長魚貫而入,面上都帶著客氣的笑容。
偶爾也會有人向我投來疑惑的目光,但并沒有人深究。
我羨慕這一分成年人的體面,不該問的從不多問,不像青年人,總是將直白的惡意攤開,深深刺入血肉。
家長會還沒開始,我低著頭繼續完成作業。
如果能夠在學校里把作業解決,放學之后就可以騰出時間去附近的餐館打工了。
我正寫著算式,手中的筆卻被抽走甩到了地上。
太過熟悉的遭遇讓我下意識地顫抖起來。
我抬起頭,看見陸今雪趾高氣揚地抱著臂,對邊上的中年男人說話:
「爸,就是她,上次把我的裙子都弄壞了,搞得臟死了。雖然那裙子不貴,也就幾萬,但是我可喜歡了呢!」
陸今雪得意地看向我,話語中的惡意幾乎要溢出來。
我會被退學嗎?
我遲疑地想著,指尖都開始發麻。
陸今雪的父親陸建業不屑一顧地看向我,目光在我的臉上停留了幾秒,面色忽地一變,把陸今雪拋在一邊出去打起了電話。
陸今雪一愣,不滿地跺了跺腳:「哎呀!爸!什麼事這麼急啊?」
見我面上沒什麼表情,陸今雪蹙了眉,惱恨地站在我的書桌前不走了:
「你等著,等我爸進來再收拾你。」
我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撿起筆繼續做題。
陸今雪要對付我,那又如何?我沒什麼依靠的,自然也沒有掙扎的必要。
至于江之珩……
我下意識地看向手機。
盡管他的號碼還存在我的手機里,可我沒有再收到過他的一條消息。
這種時候還恬不知恥地糾纏,只會被徹底厭棄吧。
11
陸建業再次走進來時,竟然沒有責罵我,反而語氣和善:「壞條裙子有什麼,同學之間和睦相處才是最重要的。」
陸今雪目瞪口呆:「爸,你怎麼不幫我出口氣?」
「行了,你出去吧,家長會快開始了。」
陸建業語氣嚴肅地把陸今雪趕了出去,又對著我笑得親切:「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我怔了怔,如實報出名字。
陸建業的笑容里竟帶上了幾分討好:
「銜月啊,以后常來我們家作客,今雪她就是不太懂事……」
說到這里,他忽地打住了話頭,直直地看了我一會兒面色復雜起來:
「你的眼睛……」
「我看不見。」
陸建業倏爾松了表情,又隨便扯了兩句就去后排坐下了。
我明顯感覺到他的態度先是變得熱切討好,又忽地冷淡下來。
可是,這到底是為什麼?
我一手撫上自己的眼睛,心中裝滿了疑惑。
媽媽嚴厲的告誡又一次在我耳邊響起:
「銜月,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你的眼睛治好了,你必須是個瞎子,知道了嗎?」
我的眼睛,到底有什麼秘密?
12
家長會開到中途,陸建業禮貌地沖老師打了個招呼,捂著電話就從后門出去了。
我心念一動,跟著站起身,出了教室。
陸建業正在墻角和電話里的人小聲說著話:
「難怪……季家不認……」
斷斷續續的話音傳來,我隱約覺得有些不安,走近兩步,試圖聽得更清晰。
陸建業的下一句話卻把我釘在原地:
「對,下個月小女和江之珩訂婚,您可一定要來啊。」
我如遭雷擊,只覺遍體生涼。
陸今雪和江之珩……他們要訂婚了?
記不清自己是怎麼落荒而逃,又渾渾噩噩地回到教室聽完了家長會。
走出教室的時候,我又一次見到了江之珩。
這段時間,江之珩沒有來學校上課,我只能從別人的只言片語里聽說他的消息。
大概是命運的捉弄,我們的再見,竟是在此刻。
「你要訂婚了……和陸今雪,是嗎?」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是誰都好,是誰都可以。
可是,為什麼偏偏是陸今雪?
為什麼非得是那個對我傷害最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