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放下心來,他原本聽說公主嬌蠻跋扈,本已經準備花很多的時間進行勸說,沒想到公主竟這樣配合。
于是他檢查了其他的隱患,確保無誤后,進入了獸籠。
那一日,獸籠中有兩只斑斕猛虎。
我爹摸摸它們的吊睛白毛,猛虎發出溫順的呼嚕聲。
接下來,它們在我爹的示意下開始表演。
一切都很順利。
接近尾聲,我爹長松一口氣,準備謝幕。
然而就在這時,他突然看到兩個小太監跑到了獸籠的側前方。
一個小太監確認了一下籠子是鎖好的,沖另一個點了下頭。
另一個立刻掏出一匹紅布,揮舞起來。
……
猛虎受驚發狂了。
我爹想要阻止,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離他最近的老虎張嘴咬住了他的胳膊,狠狠一扯。
一聲慘叫,我爹的整條胳膊掉了下來。
……
那一天,獸苑中血腥味濃重。
老虎的怒吼、人聲的慘叫,從那碩大的鐵籠中傳出。
永安公主拍手大笑,她說:「這獸戲原本有些無聊,現在可算有趣兒多了!」
說完,她站起身來,捋捋裙裾,從侍女手中接過那桃紅香囊,淡淡看了一眼籠中已經四分五裂的御獸人。
「皇兄送我的禮物,他算個什麼東西,也配叫我摘下來?
「晦氣,尸身拿去喂狗吧。」
3
永安公主素來是無法無天的。
她是皇帝的親妹妹,在皇上還是六皇子時,這對不得寵的兄妹相依為命,在那段難熬的時光里,他們是彼此唯一的溫暖。
后來,六皇子登基成為如今的皇帝,他發誓要把所有最好的東西都給妹妹。
永安公主想吃荔枝,皇帝就跑死幾十匹馬,只為一筐荔枝運來的時候還是新鮮的。
永安公主想看獸戲,他就搜羅來各地名貴的奇珍異獸,甚至挪用了太后壽宴的開銷,只為博公主一笑。
至于一個小小御獸人的慘死,在九五之尊看來,那就更算不得什麼了。
只要妹妹開心,那就怎麼都行。
然而永安公主今日不開心。
她原本跟著皇上在書房練字,我在外間研墨伺候,卻突然聽到公主猛地摔了茶杯,爆發出尖銳的哭音。
「駙馬!又是讓我招駙馬!我還要說多少次,我不嫁人!我就要一生一世守著皇兄!」
皇上的聲音有些急:「來人,公主的手受傷了。」
我立刻沉默地低頭進入,跪在公主腳下,幫她包扎手上的傷口。
皇上的聲音柔和下來:「疼不疼?」
永安公主抽泣:「沒有永安的心口疼。」
她哭著拽住皇上的袖子,「皇兄,你答應一生一世只守著永安的,后來卻還是封了皇后。」
皇上煩心地揉揉太陽穴:「那是太后的意思,朕實在無法違逆。
「而且永安你為何不想想,這世間哪有不納后宮、只守著公主的皇帝?若是真這樣,以后野史不知道要怎樣編排你,朕也是為了你的名聲。」
永安公主大哭:「我才不管別人說什麼!我只要皇兄!」
她一哭便掙扎,我為了給她包扎,不得不不斷調整跪姿。
碎裂的瓷片扎進了我的小腿,我一聲不吭,只是全心全意地幫她包好嬌嫩的手指。
等起身時,我的裙子已經染上一片紅色。
皇帝無意間垂眸看了一眼,目光微動。
我不聲不響,只是繼續退到了外間伺候。
如今這已是我的日常——在皇帝和公主相處時,獨自為他們守在門外,并在永安公主鬧脾氣時,默默地善后。
走到這一步,我花了近半年的時間。
起初,我剛進內院伺候,公主身邊原有的掌事宮女們沒少欺負我。
她們說:
「什麼賤蹄子,不過是喂了個鳥兒,就覺得自己一步登天了?」
「等著吧,下次公主氣不順的時候,第一個拿針扎她。」
公主的確有拿針扎下人的習慣。
每當皇上沒來及時看她,或者皇上去了皇后宮里,她都會大發雷霆,找人當出氣筒。
她會在身邊的宮女或太監中隨機找一個,綁起來,用長長的銀針扎他。
他叫得越慘,公主的壞心情就越能被釋放。
那些掌事宮女嫉妒我,特意在一次公主生氣時,將我推到了前面。
幾寸的銀針扎進我的身體時,我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只是平靜、木然,如同一潭死水。
公主吃驚:「你為何不叫?」
我木訥道:「啟稟公主,奴婢天生沒有痛覺。」
其實我有的。
但我知道,想不被公主折磨死,那就只有一條路——讓公主失去折磨你的樂趣。
她想看你慘叫,想看你掙扎求饒,而你平平淡淡,她自然覺得沒趣。
我問公主:「公主還要再扎嗎?反正奴婢也不痛,公主可以多扎幾下來出氣。」
永安公主興致缺缺地放下銀針:「算了,沒意思,換一個吧。」
于是原本要陷害我的掌事宮女被綁了起來,她慘叫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最后昏了過去。
永安公主厭煩地看著她:「上次就是她在給皇兄端果子的時候趁機拋媚眼兒吧?覺得自己挺有姿色?來人,給我把她丟井里去,我倒要瞧瞧她那張小臉兒被井水泡發了之后還好不好看。
」
永安公主身邊的宮女,大多活不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