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留在本宮身邊,繼續為本宮效力吧。」
就這樣,永安公主沒再提要送我去皇后宮里當差的事。
她未必沒察覺到我馴獸的這點小心思,但在她看來,我不過是用自己會的一點技巧來在她這里保命,并不算什麼缺點。
加上我服侍得愈發兢兢業業,永安公主對我的信任也日益增強。
如今人人都知道,蘭秋是公主府第一等受寵的紅人兒。
永安公主的確很倚重我,那一年的采桑節,宮中女眷都應該去給皇后請安,但永安公主說自己身子不舒服,硬是派了我代替她去請安。
這是極其沒有規矩的行為,自己不去,只叫婢女代去,幾乎是把不敬皇后寫在了臉上。
因此我進鳳儀宮時,皇后的臉色很不好看。
但她到底沒發作。
沒有辦法,人人都知道,皇上寵永安公主,寵到了極致。
而帝后之間不過是政治聯姻,皇上不討厭皇后,但對她也談不上有多少感情。
再加上皇后進宮多年,除了那個流產的孩子外,一直再沒有身孕,地位極度不穩,在這種情況下,這個世家大族出身的理智女子并不愿意再多生是非。
于是她克制住了情緒,叫貼身宮女東芝為我看茶。
我表面道謝,手卻突然一抖,那茶潑了東芝一裙子。
東芝被熱茶燙得一抖,幾乎顧不得儀態:「大膽奴婢,竟敢對皇后不敬!」
我理理裙子,從容道:「奴婢是替公主來的,代表的便是公主。」
「我們公主府即便是奴婢,喝的也都是最好的明前龍井,如今皇后倒的卻是這樣的陳茶,是皇后先給公主沒臉的。
」
「再加上這位東芝姑姑的看茶手法也不怎麼樣,據說還是皇后娘娘的陪嫁丫鬟,竟然如此沒水準。平時大概也不曉得怎樣伺候皇后,不如由奴婢來做個示范。」
我走上前去,用第一道滾茶燙了茶杯,然后將第二道茶湯倒進杯子,呈給皇后。
湊近的那一瞬,我用只有皇后能聽到的聲音輕輕道:「東芝的鐲子是雄鹿角做的。」
那一刻,我看到皇后的眉心劇烈一抖。
我遞過杯子,朗聲道:「娘娘嘗嘗,這茶是否更順口了?」
皇后深吸一口氣,飲下瓷杯中的茶,良久才道:「蘭秋姑姑不愧是公主府的人。公主金枝玉葉,最得皇上寵愛,不僅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連手下人的本事也如此之強,的確叫本宮嘆服。」
我笑道:「皇后知道皇上寵愛公主就好——奴婢告退。」
我行禮離開,臉上帶著一個狗仗人勢的奴婢該有的得意之色。
那一日,所有人都知道,公主府的蘭秋當眾叫皇后難堪,皇后卻礙于公主府的勢力,一個字都沒多說。
永安公主得知后,重賞了我。
「蘇文云以為她是皇后就母儀天下了,這下她可算知道了,誰才是這宮內最尊貴的女子。」
「若不是礙于世俗,我無法與皇兄成親,這鳳印怎會輪得到她來拿?」
我看著公主快活的笑臉,在心中回憶著阿爹教過我的話。
阿爹說,要馴一只兇獸,最好的法子就是先給它喂最好的肉。
撐大它的胃口,養刁它的舌頭,讓它過上神仙的日子。
它前期有多麼快活,未來被餓著的時候,才會有多麼痛苦萬狀。
于是我笑著附和公主,并在心中默默盤算著日子。
永安公主這只兇獸,離被餓著的苦日子,不會太久了。
果然,兩個月后,永安公主笑不出來了。
皇后再度懷孕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京城。
……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這樣?!」
那一日,我見到了永安公主前所未有的瘋狂。
她把書案上的玉瓶摔在地上,碎片劃傷了她的手,她也顧不得疼,只是尖聲道:「東芝身上明明有……」
明明有雄鹿角。
那東西里面藏了麝香。
皇后會叫太醫檢查自己的吃穿和首飾,但她很難叫太醫把每個宮女的東西都檢查一遍。
更別說東芝還是她的陪嫁丫鬟。
永安公主氣得發狂,她花了大價錢收買東芝,東芝卻如此沒用,就這樣讓皇后懷上了孕。
我適時地走上前,與公主同仇敵愾。
「奴婢那日瞧著,皇后長得十分寡淡,根本不敵公主十分之一的美艷。」
「皇上對她根本提不起興致,她定是用了催情香,才能得圣寵。」
「虧她白日里那副冷淡端莊的模樣,在床笫間也不知怎樣與皇上歡好,讓皇上第二日連早朝也未能前去,竟然流連在她宮里不愿離開……」
我描述得越來越細,表面上在罵皇后,事實上卻字字戳心。
永安公主臉色漲紅,胸口上下起伏,她痛苦地捂住心口:「你閉嘴……」
她一口氣沒緩上來,暈了過去。
6
永安公主病了。
她這樣易動氣的人,肝火淤積,是很容易病的。
我卻偏偏每日都刺激她的情緒,讓她不是大喜就是大怒。
果然日積月累,漸漸傷了她身體的根本,這一病來勢洶洶,她連續昏迷了三日。
皇上心急,拋下懷孕的皇后,日日守在公主榻前。
第三日,永安公主終于醒轉,她撲在皇帝宮里,失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