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風吹散了她的聲音,無人聽見。
翌日,凌家大婚。
街道上滿是飄揚的紅綢,百姓們投出祝福的飄帶,熱鬧非凡。
一身玄甲衣的凌雷風坐在黑馬之上,身姿挺拔,氣勢健似驕陽,劍眉之下一雙如寒星的眸子,他如今這副模樣比葉勝楠幻想中的,還要令人著迷。
可惜,現在的葉勝楠心里一片麻木。
迎親隊伍行至一半,迎面遇上了廷陽大軍回來的隊伍。
比起風光無限的迎親隊伍,廷陽大軍沒有嗩吶,沒有擊鼓,悄無聲息,一片死寂。
大半傷員靠在一起,蹣跚前進。
他們臉上的悲戚,和迎親隊伍的笑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數不清的將士遺體們被封存在黑棺內,密密麻麻,望無止境。
在他們身后,蔓延出一片沒有盡頭的漆黑。
這時,為首的老兵站了出來:“廷陽大軍擊敗匈奴三十萬大軍,現已凱旋而歸!”
倏地,不知從哪兒響起的吶喊聲:“揚千丈白皤,慰萬里英魂!”
“揚千丈白皤,慰萬里英魂!”
一聲一聲,震耳欲聾。
凌雷風目光沉沉:“辛苦了。”
不知何地傳來鈴鐺響聲,葉勝楠好似被蠱惑,她一步步往前走,連何時已經脫離了十丈的魔咒,也不知道。
她只是看著眼前一張張熟悉的,曾生死相伴的面孔,淚流滿面。
“將士們,歡迎歸家!”
話落,葉勝楠那卡在心頭的某樣執念砰然落下,魂體驀地化作星星點點,散于天地間……第10章
風聲卷著吶喊聲,遲遲不絕。
凌雷風倏然覺得身邊少了一點什麼,心也跟著空了一大塊。
手中的韁繩攥得死死的,勒出血痕,但是凌雷風好像沒有感覺到任何疼痛。
“雷風,怎麼了?”身后的花轎里傳來寧姒兒嬌滴滴的聲音。
“沒什麼。”凌雷風回過神來,對歸來的將士們說:“今日本將大婚,待我拜堂之后,再入宮中,與你們同樂!”
將士們面面相覷,想說的話遏在了喉嚨里。
隊伍后面有太多棺材,還有葉勝楠陣亡的事情,實在不方便在將軍大婚之日說出。
領隊拱手道:“我等在宮中等候將軍。”
說完,手一揮,帶著隊伍走到另一個街道上去,以免沖撞了喜事。
凌雷風沉著臉默默看著將士們從身前走過,目光落在一個個憔悴的面容上,卻沒有一張是他想要見到的。
心中的不安愈發放大。
凌雷風微微蹙眉,轉念又想,大軍歸京要先面圣,葉勝楠做為軍師,已經入宮了吧。
他鬼使神差的添了一句:“不準鳴樂。”
“待大軍面見圣上后,去將葉勝楠帶來將軍府,參加婚宴。”
“是。”親衛領命退下。
凌雷風掩去眼底的煩悶,勒馬前行。
整個大街上,除卻那一聲聲吶喊,安靜如雞。
喜隊與大軍交錯而過。
凌雷風并不知曉,在他走后,前行的將士們統一停下了腳步。
他們回頭望著那一片喜色,眼中布滿了旁人看不懂的哀戚。1
……
將軍府,紅綢漫天。
比起上一次被中斷的大婚,此回更顯重視,盛大。
眼看日頭將過吉時,喜官問向凌雷風:“凌將軍,再不開始,便要錯過吉時了。”
凌雷風未答,看向管家:“葉勝楠還沒來嗎?”
管家一愣,搖頭道:“未見葉軍師。”
凌雷風沉默不語。
時間一點點過去。
直到喜官再次詢問:“將軍,吉時真要過去了,該開始了!”
管家也跟著勸:“將軍,成婚的是您與寧姑娘,為何非要葉軍師到場啊?”
凌雷風呼吸微滯,隨即開口:“開始吧。”
管家與喜官對視一眼,松了口氣,剛要準備。
這時,一個太監快步走進來:“凌將軍,殿下召您入宮,要您立刻前去。”
皇命不可違。
凌雷風連婚服都來不及換下,跟著太監進了宮。
大軍凱旋,宮中本該一片鴻禧之色。
但一進去,凌雷風便看到了掛滿房梁的白綢。
凌雷風一身紅衣,在其中格格不入,乍眼至極。
這時,高臺之上,身著龍袍的慶皇端舉酒盞:“廷陽大軍此次見面三十萬匈奴君,將匈奴將領斬首!實屬大慶之幸!為朕英勇的戰士們,告慰!”
“告慰英靈!”
“告慰英靈!”
階梯下,眾將士們倏然跪下,黑壓壓一片聲勢浩大。
他們雖然跪下,但骨子里的煞氣卷起了氣浪,將白綢吹得呼呼直響。
好像那些亡故的戰士們在回應大慶!
凌雷風也端起酒杯,同敬英魂。
驀然,凌雷風卻發現,在大軍之前還跪著一個婦女。
正是葉母!她為何在此?又為何身著喪服?
還有葉勝楠,為何在此也沒見她?
一時間,難以言喻的驚懼如潮水般將凌雷風包裹。
這時,只聽慶皇再度開口:“我方犧牲士兵九萬余人,其中女軍師葉勝楠計謀遠見,以自身為餌,最終死守城門,戰死沙場!”
話落,凌雷風如遭雷劈,整個人瞬間呆在了原地。
“……怎麼會……”
沒等他反應過來,只見殿門處,四名將士抬著一副黑棺,腳步沉重地走進。
輕微的鈴聲再次響起,凌雷風仰頭看去,那黑棺上掛著的正是一串風鈴!
咚的一聲悶響,棺材落地。
凌雷風呼吸也跟著停滯,窒息如同魔爪將他緊緊困住,輕輕掙扎都能劃出深深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