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外面吵鬧了起來,許多人慌忙喊著救火。
余光中看到父親的身影,我趴在桌上,輕笑著問她:「你說父親會救誰?」
方苑蘭充滿希冀地緊盯著沖進來的父親,對他哭喊著救命。
父親卻未看她一眼,徑直將我抱走,獨留她在火海中凄厲地呼喊。
我支著腦袋,看著方苑蘭的神情從不可置信,到滿臉怨恨,再到滿是絕望,不禁冷笑。
母親說得對,男人啊,從骨子里就是冷漠薄情的人。
無論有多恩愛,表面做的多好看,嘴巴說得多好聽,最終還是會背叛誓言。
我沒有讓方苑蘭就這樣草草死掉,早就安排好的下人在最后把她拖了出來。
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她得絕望地活著。
讓父親每天都能看見她,這樣就每天都能想起逝去的母親。
終生郁郁。
祖母知道方苑蘭不能再孕后大怒,指著鼻子罵我心性歹毒,罰我去佛堂里跪抄三個月的經文。
青玉來送飯,一邊給我淤青浮腫的膝蓋上藥,一邊皺眉問我為什麼讓方苑蘭活著。
「若不是她,夫人怎會早早離去。」
我慢條斯理地端著碗,告訴她:「害死母親的是父親。」
是他的背叛讓母親心如死灰,拋下了我。
方苑蘭火海逃生后老實了很多,每次見到我都面色煞白,滿眼驚懼,宛如老鼠見了貓,恨不能退三里地。
嘖。
無趣。
3
我 9 歲時,祖母五十大壽。
她很高興,大辦特辦,擺了很多席面。
席上,她向幾家夫人打探口風,問她們愿不愿意把女兒嫁過來做主母。
「我兒相貌堂堂,才華出眾。未至三十,便官至四品。
最重要的是后院清凈,只一個不能生育的姨娘罷了。」祖母插著滿腦袋的珠翠,眉目中隱隱自得。yź
我坐在下首,慢條斯理地吃飽喝足后,起身把席面掀了。
滿座嘩然。
官家太太和小姐甚至來不及用手帕捂嘴,個個瞪眼震驚地看向我。
我沒有理會她們的目光,只看著祖母高聲道:「父親不能再娶。」
「放肆!」祖母終于反應過來,面色鐵青地震怒道:「這等席面豈是你撒野的地方,來人,把她給我拖下去。」
我把來拽我的丫鬟婆子打翻在地,跳到椅子上,對祖母大喊道:
「你把我母親逼死了不夠,竟然還要讓別的女人去霸占她的位置?她死的時候身邊連一個人都沒有,是我抱著她的尸首陪了她一夜。」
「你們都是罪人,都要贖罪。父親更不能再娶,他得一輩子給我母親守鰥。」
「荒唐,荒唐!」祖母氣得嘴唇發紫,全身顫抖,最后昏了過去。
場面一時大亂。
我平靜下來,如若無人地帶著青玉回到院子里。
傍晚,青玉從外面打探來消息。
陸府已經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陸家大小姐瘋了的名聲徹底遠揚。
「小姐,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您又是何必?」青玉蹙著眉。
我猛地把小人書扔在一邊,瞪著她道:「你沒聽到她說什麼嗎?她要給我父親續弦,要幸福美滿地過日子。這怎麼行?我母親還在地下躺著呢。」
「只要我活著,就不會讓他們如意。就算兩敗俱傷,他們也要傷得比我重!」
青玉嘆了口氣,面色焦急:「那您也沒必要明著來啊。鬧這麼大,可如何收場?聽說老太太醒了以后,逼著老爺要把您打死才肯罷休呢。
」
「怕什麼?反正我是個瘋子。」
我冷哼一聲,不屑道:「更何況,父親不會殺我的。」
他那虛偽遲來的悔恨一定會千方百計保我周全。
這一點,我從第一次給他巴掌時就想明白了。
三日后,父親領著一眾下人來我院里收拾東西,說要送我去城郊莊子上暫且住一段時間。
我瞪著他:「一段時間是多長?」
父親沉默不語。
我一下火從心來,搬了板凳走到他面前,踩上去俯視他道:「你要像放棄母親一樣放棄我了?」
父親眉眼微動,沉聲道:「那邊我都打點好了,你去住一段時間。等風聲過了再回來,到時候于你名聲和日后說親都有好處。」
我冷笑一聲:「你真虛偽。」
父親伸手攏了攏眉頭,顯得很是疲倦。
他一邊對后面揮手,一邊目光沉沉地看著我道:「過去我一直沉湎在你母親逝去的悲痛中,忽略了對你的管教。如今醒悟,才發現你已經出了大問題。送你去郊區,更多地是要掰正你的脾性,你在那邊好好地修身養性。」
說著,身后的人陸續走進屋中,開始搬我的東西。
我冷冷地看著他,沒有再說話。
從出府到坐上馬車,我一路沉默。
馬車上,青玉擔憂地看著我:「小姐,咱們暫時離開那兒也挺好的。」
我神色懨懨地躺在席墊上,輕聲對青玉道:「他們不會得意太久的。」
總有一天,我要讓他們再也無力操控我。
4
10 歲時,我氣走了父親送來的所有夫子。
從此整個莊子,再沒有人能凌駕于我之上
即便做出了世人所謂的出格之舉,也沒有人可以斥我,罰我。
我忽然之間領悟了世間的真諦。
權力比虛無縹緲的愛,懼,愧疚之類的情緒更能掌控人,主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