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淚眼朦朧地看著皇帝,近乎哀求道:「青玉是我唯一帶進宮的人。」
皇帝卻面色淡然地避開我的目光,只令宮女送我回去。
我看著他已然松開的眉頭,心中突然涌上一股恨意。
太后和皇后的面色并不好看,主動認罪的青玉打破了她們的計劃。
其余的嬪妃或是害怕,或是興奮,或是漠然。
一一掃過所有人,最后,我看著垂首的青玉,輕聲道:「砒霜就是我下的。」
滿場愕然。
我對她們笑得燦爛:「一個侍女,哪來那麼大的本事?自然全是我做的。」
「陸嫣。」皇帝暴怒,聲音陰沉地嚇人。
我用力地拽著青玉,對皇帝大聲道:「她是我的人。」
「呵,真是主仆情深。」薛容笑得諷刺,眉眼間是隱藏不住的得意。
我沒有再吭聲。
皇帝立刻下令讓我禁閉宮中,太后皺著眉喊他。
「母后,她已有身孕。待孩子生下后再行處罰吧。」皇帝的面色格外疲倦。
太后神色更是不滿:「皇帝,她腹中是你的孩兒,如安就不是了嗎?謀害皇嗣如此大罪,怎可這般囫圇?」
皇帝面色冰冷,看著太后一字一句道:「母后說的是,謀害皇嗣是大罪,不可饒恕。」
「罪人陸氏,降階庶人,幽禁冷宮,皇嗣出生后另行懲處。其母家教導不力,滿門抄斬,親族中人五世之內不得科舉。」
腹部忽然傳來一陣疼痛,我昏倒在地。
20
再睜開眼時,我已經躺在了破敗不堪的冷宮里。
墻壁拐角處的蜘蛛勤勤懇懇地結著網。
我眨了眨眼,青玉將一勺湯藥遞與我唇邊。
她的眼睛通紅,顯而易見的哭過。
我靜靜地看著她,奇道:「他們被抄斬,你很難過?」
青玉的手微微顫著:「小姐,陸府畢竟是您的娘家,何苦因為奴婢一人搭進去那麼多條性命呢?」
「他們又沒有你重要。」
「老夫人該恨死您了。」
「恨就恨唄,我又不在乎她。」
冷宮里只有我和青玉兩個人,這里很大,我每天樂得逍遙自在。
青玉卻閑不下來,每天都做許多活,一旦得了空,便怔愣地坐著,逐漸雙眼通紅。
我看著她,有時覺得奇怪,有時又覺得煩躁。
我體會不了她的情感,更不明白她為什麼要把陸府 78 條人命背在自己身上。
自找苦吃。我嘟囔著翻過一頁小人書。
皇帝有時會悄悄來看我,但從不說話,只背著手沉默地看著我。
中秋一宴后,他與太后等人徹底撕開了臉面。
朝堂爭斗紛雜,他的臉上總有倦容, 顯得越來越蒼老了。
我挺著肚子圍著他嘖嘖嘆氣, 勸誡他再努力些, 爭取早日把我放出冷宮。
他冷著臉聽完,掉頭轉身就走。
神經病。我在心里偷偷罵他。
月份逐漸大了,青玉待我越加小心謹慎,冷宮門口也加強了防衛。
我難得的有些焦慮, 時不時站在宮墻下唉聲嘆氣。
青玉安慰我:「小姐不必害怕,穩婆早就備下了。」
我憂慮地望著她:「也不知道皇帝打倒薛家后會不會立我為皇后。」
青玉覺得無語:「都什麼時候了,您還想這個。」
我只好換一個憂慮:「不知道我生的皇子以后能不能立我為太后。」ýƵ
青玉木著臉:「您也可能生下一個公主。」
我沉思一瞬:「公主也可以當皇帝嗎?」
青玉拒絕和我再交流,我只能望著天,繼續憂愁。
正式生產的那天在深冬的傍晚,風雪交加,一派肅殺之意。
肚子突然發動, 我痛得面目扭曲,躺在床上鬼哭狼嚎。
青玉在一旁急得流眼淚。
幾個穩婆圍著我,不停地喊:「加把勁兒啊,娘娘。」
我卻使不上勁, 越來越疲乏。
又過了許久, 一個穩婆忽然驚叫一聲,然后匆匆地趕了出去。
難產。保不住。要沒了。。。
周圍的聲音瑣碎又密集。
我仰頭看著屋頂, 心頭忽然無比地平靜,甚至想起了十二年前的那個夜晚。
21
父親答應了祖母納妾的要求后, 母親就一病不起。
直到正式迎妾進門的那一晚, 屋里所有的丫鬟都被派遣了出去。
我坐在母親的身邊,親眼看著她的神色由凄離逐漸變得狠絕, 最后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
「嫣兒,掐住母親的脖子。」她的聲音氣若游絲, 又帶著某種蠱惑。
我搖頭。
她的臉立刻變得怨毒起來:「你也幫他是不是?」
我急忙搖頭。
她的面色和緩, 又露出那種蠱惑的笑容:「那就掐住我的脖子。」
我癟著嘴:「你會死的。」
她得意地彎唇:「我就是要死在這一晚。」
我歪著頭看她, 一動不動。
她開始生氣, 謾罵,甚至生出力氣扯住我的手掐著她的脖子,神色癲狂道:「用力。」
我下意識地縮緊手, 她猛地咳了起來,臉色逐漸散發出一種灰白的趨勢。
「要怨—就怨你—的父親—吧。男—人都—是—薄情—寡義的—東西, 你—以后不—要上—當受騙。」她斷斷續續地說著。
我不知怎的,手勁越來越大,她的眼珠越來越突,露出了大片的眼白。
「記—得—給我——報仇。」
說完, 她帶著高興得意的笑,徹底閉上了眼。
我松開手,怔怔地看著她。
好一會兒, 給她蓋好被子,像往常一樣抱著她入睡。
22
后來, 我一直按照囑托, 仇恨她說的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