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息后,勤政殿血流成河。
剛得到消息的皇后領著人急忙趕來,推開門,便全部面色煞白地嘔出穢物。
我依然坐在榻上,隔著13具兄弟的尸體,對她笑了笑:
“母后,你來了。他們意欲謀反,已經被我擒殺了。”
薛皇后目光驚懼地看著我,緊接著面色陰沉下來。
這兩年我與父皇的關系緩和早已令她心生不滿,她一直有接觸年幼的皇子。
我自然不會給她機會。
卻也沒有徹底撕破臉皮。
我登基,娶了薛家的女兒為后。
薛太后就此歇下垂簾聽政的心思,卻因為那日在勤政殿看到的場景,依然想敲打我。
我孤身寡人,于是她殺了我的貓。
“容兒自幼對貓毛過敏,如今她要進宮了,皇帝不會還想留下這只畜牲吧?”她挑著眉笑,涂著紅艷艷蔻丹的小指微微翹起,顯著幾分得意。
灰棕色的貓養得圓圓滾滾,被開膛破肚扔在石階下。
我定定地看著她,許久,揚唇笑笑:“自然是人更重要,多謝母后為兒子解憂。”
4
我為薛容舉辦了隆重的封后大典,給足臉面和恩寵。
她是名門貴女,相貌不差,只可惜長得和薛太后十分相像。
十六歲的少女,驕矜又有些臉紅地喚了我一聲:“圣上。”
我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對貓毛過敏啊?”
她面色有些僵住,眼睛微閃著點了點頭。
我的笑意淡了下來。
她剛進宮一個月,后宮人少,我日日陪她用膳入宿。
朝中有大臣進言廣開后宮,我欣然聽諫。
薛容氣勢洶洶地來找我,滿臉的憤怒。
一個月的恩寵讓她心中嬌意更甚,生出了許多可笑的心思。
我饒有興趣地看著,用皇后理應賢德良善,寬厚大度規勸她。
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竟還質問起我對她的情意。
我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莫非皇后與母后并非同心?”
薛容面色僵住,嘴巴微動,說不出一個字。
我低頭執筆沾墨,寫下一個蕭字:“皇后既棄不了姓氏,又巴巴地跑來這里,不覺得可笑嗎?”
她惱羞成怒,轉身離開,此后端起姿態,再未送過湯水。
我混不在意,盯著紙上的蕭字,陷入沉思。
坐上這個位置后,我才徹底理解父皇的恨。
薛氏勢大,結黨營私,朝中除了父皇留下的人,近乎大半歸順。
我的旨意,他想推就推。他的進言,卻一呼百應。
身為臣子,猖狂至此,還絲毫不知收斂,如何能忍?
不過是時機未到罷了。
5
選秀辦完后,我的后宮塞滿鶯鶯燕燕。
薛容很有手段,不過些許日子,就讓后宮變得死水一片,唯她是尊。
我每天應付這些長得不同,卻心思相同的人,多少覺得沒意思。
一日午后,我閉眼在躺椅上納憩,王長吉按慣例說些京中的新鮮事。
“林大人的長子前日新婚,娶了成安候府的嫡次女。”
“倒是門當戶對。”
“明侍郎新娶了何大人的長女做填房。”
“明軒才干不錯,就是家世有些可惜。”我若有所思。
“陸大人新娶了一房小妾,把原配生生氣死了。”
我抬頭:“之前不是說陸浩舉和他原配十分恩愛嗎?”
王長吉弓腰:“聽說是他家老太太想抱孫子,以死相逼。”
我頓覺無趣。
王長吉見狀連忙道:“據說納妾當日,原配就被氣死了。陸大人長女抱著陸夫人尸體睡了一夜,醒來后就瘋了,竟然直接打了陸大人一巴掌。
”
我微愣,忽然想起生母,一時間淡了心情,只道:“有點意思。”,便讓他退下。
王長吉卻仿佛錯會了意思,每次匯報京中新鮮事時,都要提一嘴陸家。
。。。
“陸大人長女給那小妾灌紅花,還差點燒死她。”
。。。
“陸大人長女大鬧了祖母宴席,被送去了郊區莊子上。”
。。。
“陸大人長女罵退了所有夫子。”
。。。
“陸大人長女和國公府長子有意結親。”
我頓手,放下筆,直直地看向王長吉:“薛邵?”
10年過去,王長吉遠比過去更會揣摩心思,低著頭道:
“他們在莊子上相識,私下里一直有聯系,兩人應該互相有意。不過國公府看不上陸家,皇后娘娘今日宣了陸大人長女入宮,現還跪在鳳藻宮前。”
“薛邵說不定是真動了心,至于陸嫣——”我意味不明地笑笑。
這些年,我已經徹底掌握了父皇留下來的勢力,鼓張寒門出身,打壓薛家士族。
一步一步下來,二者陣營分庭抗禮,薛家也安分了許多。
相互制衡是個很好的局面。
薛家根系龐大,牽一發而動全身。貿然而動,只會令朝局大亂。
我按著一張又一張的“蕭”,忽然來了點興趣:“聽了她那麼久的胡鬧事,還沒見過人。”
“走吧,王長吉,一起去見見。”
朝堂既暫時穩了下來,后宮也該肅整一番。
6
我到鳳藻宮的時候,陸嫣已經快不行了。
腦袋低垂著,仿佛下一瞬就要觸地。
我居高臨下地站在她身旁細細打量著。
久聞其人,初見其面,不免覺得期待。
她察覺有人,略微抬頭,我的心忽然一跳。
眾里嫣然通一顧,人間顏色如塵土。
她著實長得令人驚艷,然而更重要的,我覺得自己仿佛看見了幼年時養的那只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