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3
我與輕粉前腳踏進陸府,立馬就有小廝上前行禮:「夫人,老夫人有請。」
我道:「是不是有世子的消息了?」
小廝垂首道:「應該是。」
我踏進正堂時,就見慶陽郡主拿了一條手帕在擦眼淚,那雙漂亮的眼睛都哭腫了。
武安侯坐在她的旁邊輕聲細語地安慰。
見我進來,他遞給我一封信道:「這封信是今早上,一個半大孩子送過來的,你看看吧,看完了是去是留,我們尊重你的決定。」
我疑惑地打開信紙,只有一張,紙上的字龍鳳飛舞,頗有些風骨。
內容不多,是一位兒子寫給父母的,大致意思就是兒子不孝,瞞著父母去參軍了,通篇內容都是在說自己不孝。
他說:「父親您為我取名清平,不就是希望天下清平,百姓共享安樂嗎?兒子也想天下太平,再無戰爭。」
最后寥寥幾筆提到了我。
他在信中說,這一次打仗,自己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不想耽誤了我,讓我再找個好人嫁了。
看完信,我久久不語,我以為是陸清平不喜歡我才逃婚的,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
陸清平向我提親那日,我曾隔著屏風見過他一次,記憶中的他,瘦長臉,皮膚白皙,身形修長,身著寬大的白衣,一副文弱書生的樣子。
沒成想,骨子里倒有幾分血性,我都有點佩服他了。
他說國難當頭,匹夫有責,他不能龜縮在京城,做一個閑散的世子,他要上陣殺敵。
武安侯沉聲道:「這事總歸是我們陸家對不住你,清平這一趟,不知還……能不能回來,你還是回家去吧,作為賠償,聘禮我們就不要了,我代小兒向你道歉。
」
我連忙扶住了武安侯的雙臂,道:「侯爺這是折煞小女子了,我不怪世子,生逢亂世,每個人都有不得已,索性我并沒有損失什麼,這樁婚事就此作罷。」
輕粉嘟嘴道:「小姐,怎麼沒有損失?現在滿京城的人都在笑話你呢,說你是母夜叉,要不就是丑八怪,要不然新郎官怎會被你嚇得逃了,這以后可怎麼嫁人啊,哪有你說得那麼輕松……」
我瞥見武安侯夫婦臉上浮現出尷尬又慚愧的神色,連忙打斷她的話:「別人怎麼說我,我不在乎,公道自在人心,兩位不必有心理負擔,小女就此別過,也希望侯爺,郡主不必太過于憂心,世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平安歸來,說不定,這次世子還能立下軍功,光宗耀祖呢。」
慶陽郡主起身拉住我的手,淚水漣漣:「好閨女,是我家那臭小子沒福氣,沒娶到你這麼好的媳婦。」
說著,她又要掉眼淚。
武安侯上前將她扯回懷里,輕聲安慰。
我竟然有些羨慕他們。
武安侯這一生只娶了慶陽郡主一人,生了一兒一女,兒子自然是陸清平,大女兒三年前就嫁人了。
當初,我
之所以答應陸清平的提親,也是考慮到他家人員簡單,后院沒有那麼多糟心事。
沒成想,這門婚事還是沒成。
當天下午,我就帶上了嫁妝,在慶陽郡主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浩浩蕩蕩回家了。
4
一個月后。
城外的號角聲響徹一夜,天亮方歇。
距離那次婚禮上的鬧劇已有一月,而我來到平城也有半月有余。
一個月前,我從陸府回家后,沒幾日,皇帝就命父親組織民間大夫前往邊境為受傷的士兵醫治。
據說,此次戰役,傷亡慘重,軍醫們忙的焦頭爛額,還是顧不過來,有好幾名大夫都累倒了。
然而,父親忙碌了許多天,沒人敢去,大家都不傻,知道這次的仗,勝利的可能性很小,誰又愿意去送死呢?
無奈之下,父親請纓親自前去戰場。
父親已有六十高齡,我怎忍心讓他前往環境惡劣的北境?他的身體如何受得住?
于是,我瞞著他,女扮男裝報了名,留書一封,跟隨表哥李牧一同前往平城。
平城百姓熱情而又淳樸,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里黃沙遍地,沙塵暴是常有的事,每每吃飯十有八九都會被米飯里的沙子硌一下。
時間久了,我都覺得自己的牙口好了許多。
醫帳內,每日都會送來不同病人。
有的士兵是被傷了腹部,嚴重的腸子都耷拉出來;
有的是傷了腿,白花花的骨頭漏在外面;
剛開始的時候,每每看到這些血淋淋的畫面,我都會忍不住跑到外面嘔吐一番,直到把苦澀的膽汁都吐了出來。
有一段時間,我連續三天吃不下飯,虛弱地躺在床上。
表哥要將我送回去,他說再這樣下去,我會被餓死的。
我掙扎著起床,硬逼著自己吃了一大碗米飯,吃了吐,吐了再吃。
直到現在,我練就了一身膽量,哪怕現在給我一個斷了脖子的病人,我也能鎮定地將他的脖子縫上去。
我的醫術在士兵的口中傳得越來越神乎,他們都說季銘,季大夫,膽大心細,處理起傷口來手起刀落,又快又利落,讓人感覺不到疼就完事了。
奧,對了,如今我化名季銘,季是我母親的姓氏。
5
那一日,我像往常一樣穿梭在受傷的士兵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