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他施施然坐下,先是笑道:「小豆芽,你倒是厲害。」
我無語地翻個白眼。
他摸出一個褐色的小瓶子,扔到我懷里。
這次沒廢話,很快就離開了。
我捏著那個瓶子沒說話。
姜年喜卻揶揄地撞撞我胳膊:「哎,你同他怎麼認識的?」
我挑起眉毛:「他是誰?」
姜年喜嘖了聲:「陳國公的幺子陳賽,五年前陳國公造反失敗,在宮門自刎,長公主念及年幼情深,留了陳賽一命,親自養在膝下,他自小便紈绔,被長公主庇佑后,性情更加乖張,從不與人親近,與你倒是投緣。」
我想起他嘲弄之色,搖搖頭:「也并非投緣,他興許只是覺得捉弄我有意思。」
「捉弄?」姜年喜指指我手里的藥瓶,「這東西我曾在父親那見過,是邊境打仗必備的金創良藥,在京城售價極高,他都舍得將這個給你了……」
我一怔。
倒不是因為這藥價值高昂。
而是想起方才賽馬時,我那套動作看似完美,其實身上也有大大小小不少擦傷。
但并不容易察覺。
陳賽卻看出來了。
我避開她這話茬,也笑道:「還說我呢,你同太子才是深藏不露。」
姜年喜的耳根頓時紅起來。
她撇撇嘴,道:「什麼呀?我自小便當姬昱是好兄弟的。」
「是麼?有人聽見兄弟的名字會臉紅麼?」
「……你打趣我!」
我倆嘻嘻哈哈鬧做一團。
有了這層,我同姜年喜的關系迅速拉近。
她也開始護著我。
只要周令嬌欺負我,她便站出來幫我說話。
姜年喜是一品大將軍之女。
身份上壓了所有人一頭。
有她護著,我在太學殿的日子過得無比閑適。
很快,一月之期到了。
我在赫連大人的叮囑下,換了身衣裳,隨著德公公去了公主府。
25
公主倚在榻上,神色疲憊,看見我后招了招手:
「你的香包不錯,本宮想見識你的按摩手法。」
我垂目應是,凈手后開始給長公主按摩。
半個時辰后,長公主沉沉睡去。
德公公領著我離開了公主府。
傍晚時分,他又來了,還帶來了公主府的通行玉牌。
德公公笑吟吟地同我說:「公主夸你按得極好,她已經許久不曾睡個好覺,命你每日傍晚時分,去公主府按摩。」
我不卑不亢地接過玉牌:「臣女殊榮。」
自那日起,我便日日出入公主府。
公主大部分時候是醒著的,偶爾會同我說兩句話。
時常是她問,我答,接著沒過多久她便會睡去。
當然,我有時也會碰到陳賽。
他這人平日吊兒郎當,但對長公主卻極為敬重。
只是看見我時,總會「小豆芽小豆芽」地叫我。
長公主覺著有趣,便時時在我去時,喚他過去。
看著我倆因為一個稱呼爭得面紅耳赤,她便浮現饒有興致的笑。
那時的長公主身上會莫名散發一股慈愛的光輝。
就這樣按了近一個月。
眼看著考試在即。
那日按完,公主不像以往那般沉沉睡去,而是趴在軟榻上,笑吟吟地問我:
「你可有什麼心愿?如若不然,我將你許給賽兒如何?」
我抿著唇朝公主道謝,卻堅持搖頭。
長公主佯裝生氣,坐起身:「怎麼?你這是覺著我賽兒配不上你?」
當然不是。
她也沒這個意思。
我只好答道:「可是公主,女子存在的意義并非嫁人相夫教子,我渴望能像您和赫連大人這般,哪怕為女子,也有自己的一番建樹。
」
長公主倚在榻上,久久看著我。
半晌她嗤笑了聲:「你們周家不是以天生凰女命為榮麼?我以為你和你那個眼界狹隘的姐姐一條心呢。」
我沒接這話。
公主似乎也沒盼著我有什麼答案。
她沉吟了許久,道:「你若能過這次考試,往后我便允你在公主府里多留半個時辰。」
我知道這半個時辰是什麼意思。
26
到了考試那日,周令嬌難得露出笑意。
這些日子我被姜年喜護著,日日出入公主府,外界傳我飛上枝頭,攀上了公主。
可把周令嬌氣壞了。
見我走過來,她盛氣凌人道:「周雪芙,你得意不了多久了,等今日考完,你就該灰溜溜地滾回你的馬廄了。」
我朝她頷首,再看她的眼神,帶著些悲戚。
這一個月,我時常受長公主熏陶。
她是個奇女子。
這輩子建功立業,從未在兒女情長上停留。
未曾嫁人,也未曾有一兒半女。
她打破了我對女子的認知。
讓我清晰地知道。
原來并非所有人都像周令嬌這般。
想想長公主再想想周令嬌,我突然覺得她可悲。
終其一生追隨男人,以男子榮為榮,這般渺小。
考試很快結束。
所有人站在太學殿外,忐忑地等待。
這次批閱的是沈從宜。
他帶著一卷名單,長身玉立,君子端方,朝我們微微頷首。
「伴讀人選已出,感謝各位這三個月的不辭辛勞……」
一番冠冕堂皇的話說完。
他清潤嗓音流瀉,念出了我的名字。
姜年喜因著武學滿分,也在其內。
但周令嬌卻落了榜。
一時間她恍若瘋魔,指著我大喊大叫:「怎麼可能?我沒進周雪芙進了,你們在跟我開玩笑嗎?她是什麼身份?我才是周家的嫡女,未來的太子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