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很清楚地感覺到他的難受和心疼。
到現在我還記得,他當時握著我的手指,都在輕輕顫抖。
蕭彥廷倏然睜眸,緊緊咬住了腮骨:「是不是陳粵生逼你的……」
我搖頭:「我身體一向不太好,孩子沒了,是個意外,陳粵生當時……」
我低了頭,輕輕摸著微隆的小腹:「他當時,也很難過。」
蕭彥廷似被我的話氣笑了:「他難過,他難過還讓你懷孕受罪?」
「只是個意外……我們有用避孕措施的。」
「妹妹!」
蕭彥廷氣得聲調拔高:「你還為他說話,現在你懷著他的孩子,這樣辛苦受罪,他卻早就和別人結婚了!」
「算了,不提他了。」
蕭彥廷看著我越發蒼白的臉,到底還是心軟。
「反正我們也要走了,以后也不會再見到他。」
「哥,走之前,我們再去看看爸媽吧。」
「嗯。」
蕭彥廷帶我回了祖墳一趟,祭拜父母。
第二天清晨方才回家。
昨夜下了雪,下車時,蕭彥廷就小心地扶住了我。
一直到走進巷子,卻看到了站在庭院外的人。
我也停了步。
陳粵生不知站了多久,肩上落了一層雪。
萬籟俱靜。
全世界都是白色。
唯有他一身黑衣,指間夾著的煙,忽明忽滅。
有積雪壓斷枯枝的聲響,很淺很淡。
卻又驚擾了我們所有人的沉默。
陳粵生掐了煙,眉目沉靜,仿佛水波不興。
他就那樣看著我。
看著我肩上還披著蕭彥廷的大衣。
看著我,小心護著的微隆的小腹。
他看了我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為他就要動怒。
15
巷子外傳來遠處的叫賣聲。
蕭彥廷看向我,剛想開口說什麼。
陳粵生卻忽然抬腳,走到了我的面前。
我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
蕭彥廷更是緊張無比地擋在我的面前。
陳粵生卻很淡地笑了笑。
那笑意,卻又好似帶著一抹自嘲。
他依舊沒有說話,只是從大衣口袋里拿出了一樣東西,遞到了我的面前。
溫潤的玉質平安扣,躺在他的掌心里。
我記得它的來歷。
當年我意外小產后,陳粵生有一次出差去內地。
他專程改道去了一次靈隱寺。
求了一枚平安扣,送給我。
而我當初離開香港時,走得匆忙。
除了隨手拿的手袋,什麼都沒帶走。
視線一點一點地模糊。
分不清是融化的風雪,還是眼淚。
我的喉頭動了動,想要說點什麼,嘴唇卻又仿佛被什麼東西黏住了。
伸出去的手,連指尖都在顫栗。
觸到那溫潤的玉,輕輕握住。
陳粵生的手,立刻就收了回去。
他看了我最后一眼。
對我說了最后一句話。
「小瓷,以后好好照顧自己。」
說完,他的視線平和地從我臉上移開。
然后,就轉身往巷子外走去。
他走路的步伐一向利落,長腿闊步,不過轉瞬間。
身影就消失在了巷口。
等我怔怔然轉過身去時,只看到了一角黑色的風衣下擺。
「妹妹……」
蕭彥廷低低喊了我一聲。
「如果你心里還有他……」
我緊緊攥著平安扣,用力搖頭。
就算心里有他。
可我也不想再做替身。
更不愿,去做插足別人婚姻的第三者。
「哥哥,我們走吧,該出發了。」
我抹掉眼淚,亦是轉過身。
蕭彥廷嘆了一聲,輕輕抱住了我。
我們誰都沒看到。
陳粵生會折轉回來。
他站在巷子口,看到的正是蕭彥廷抱著我,輕輕摸著我的頭發安撫我的這一幕。
16
六個半月后,我在大馬生下了兒子平平。
與別的嬰孩不同,平平在未出滿月的時候就十分乖巧。
月子中心里幾乎從來都聽不到的他的哭聲。
哪怕是需要換尿布或者是餓了,他也只是皺皺眉哼哼幾聲。
平平一日一日長大,眉眼長開,好看得不像話。
只是很可惜,都說男孩像媽媽。
可平平卻仿佛和陳粵生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就連哥哥私下都忍不住和我嘀咕:「怎麼一點都不像你小時候。」
我逗弄著小床上安靜玩著玩具的平平,對于他的愛,簡直滿得都要溢出胸膛。
「不像我難道就不是你親外甥,就不可愛不漂亮嗎?」
蕭彥廷捏捏平平胖乎乎的小臉,漫不經心卻又有意無意的對我說道:
「香港那邊的事兒你聽說了嗎?」
「什麼事啊?」我隨口問了一句。
「陳家和宋家的事。」
我逗弄平平的動作頓了頓,「他們兩家怎麼了。」
是宋舒怡,有身孕了嗎?
「陳粵生好像沒結婚。」
「當初宋舒怡嫁的是陳家二房的四公子。」
我確實很意外,忍不住看向蕭彥廷:「可是宋舒怡不是陳粵生最愛的女人嗎?」
蕭彥廷搖頭:「這些破事我也不清楚,但事實就是如此,宋舒怡和丈夫前兩日剛在媒體前公布了懷孕的喜訊。」
「陳家長輩高興壞了,外界都說,宋舒怡肚子里這一胎,算是陳家的長孫,再金貴不過,二房以后,說不定也要跟著水漲船高了。」
陳家長房就陳粵生一個,但陳粵生現在還是單身。
我忽然有些說不出的難受。
平平安靜地玩著玩具,只有手腕上的金鈴鐺,偶爾發出悅耳的聲響。
我靠過去,輕輕抱住了他。
之前跟陳粵生的時候,對于陳家的事多少知道一星半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