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嬌生慣養,指甲剪深了也要委屈地湊到譚江面上,撒著嬌把手伸過去求安慰。
那時候譚江總是摸著我的頭,臉上掛著很溫柔的笑。
可是現在,我滿身的傷,卻也只能遠遠看著他,而譚江,并沒有分給我哪怕一個只是可憐的眼神。
我以為,他對我做的,也只不過是這樣,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冷漠而已,我都是能承受的,直到下午,我倉促給自己上完藥后連午飯都沒來得及吃就趕去劇組的時候,才知道自己被換掉了。
「我也不知道你是怎麼得罪的譚總,總之……」導演無奈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丫頭,你還年輕,三百六十行,你總會找到更適合你的……」
更適合我的?
什麼才更適合我呢?
當初我身處蜜罐,我不知道在這世上活下去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譚江告訴我,有他在,我想要的一切都唾手可得。
他說:「小梨,你生得好看,你生來就是要站在鏡頭下的。那些榮譽和掌聲,全部都屬于你。」
「夢想」這個詞,是在他的一聲聲鼓勵里初見雛形的,也是被他親手毀掉的。
「三百六十行,你總會找到更適合你的。」
導演的意思我明白,譚江是在告訴我,有他在,我不可能獲得任何一個角色,哪怕只是群演,是替身!
我俯身拿起上午被分到還沒來得及喝的咖啡,穿過人流,一滴不剩地全部倒在了譚江頭上。
「譚江,譚叔叔……不如你告訴我,我到底欠你什麼?是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嗎?你既然不情愿,這十年又何必那麼假惺惺?我欠你的,我可以慢慢還,吃再多苦我也不怕,我都可以慢慢還你的……」
眼淚終于忍不住了,像我這個人一樣不值錢地往下掉:
「譚江,可你現在又是什麼意思呢?毀掉我的未來我的希望是想怎麼樣,你到底在怨恨我什麼?」
譚江慢條斯理地擦掉臉上的咖啡,站起身一步步走向我:
「你問我想怎麼樣?我告訴你,我就是要看你在滿懷希望和憧憬的時候,又一點點爛掉。至于為什麼,夏梨,去問問你還監獄里的父母吧!」
5
我是一個死里逃生過的人。
六歲那年,我被診斷出白血病,父母散盡家財只為救我。
我幸運,剛入院不久就配型到了合適的骨髓,術后也沒有任何排斥反應,我痊愈了!
從前我以為,那次死里逃生就只是單純因為幸運,可后來才知道,原來那個配型成功的骨髓,是我爸媽從別人那里搶來的。
那本來是屬于另一個女孩的,她叫譚紜……譚江的妹妹!
這一切都是幾天前我父母告訴我的。
我爸媽那時候的勢力有多強我沒有什麼概念,我只知道他們生意做得很大,似乎在官場也有很多人脈。
他們動用關系,搶走了原本屬于另一個女孩的骨髓,救了我!
而他們也是最近幾天才知道,那個女孩是譚江的妹妹,而當年害我爸媽入獄的證據,也全部都是譚江匿名舉報的。
「明明壞事做盡,卻還是因為證據不足,相關勢力牽扯過多而只被判了十一年。明明偷走了別人的生命,卻還是心安理得過得悠閑自在。ӳƶ
「現如今十一年就要到了,你們一家人可以團聚,依然可以過得幸福平淡,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可是我的妹妹,她再也回不來了。
「我沒辦法讓你們在監獄里待一輩子,那就讓你們也切身體會一下,滿懷希望想要心愛的人過得好,可那希望又被人踩碎是什麼滋味。」
譚江對我爸媽說這些話的時候,我就在旁邊,我一字一句聽得清楚,卻覺得大腦已經宕機似的,怎麼也反應不過來。
原來,我活著,是因為偷走了別人活下去的機會。
原來,這十年的恩情和照拂,都是譚江早有預謀。
「譚江,欠你這麼多,我實在不知道要怎麼還了,所以如果你不希望我進演藝圈,那我就再也不演戲了。如果你想要我把這麼多年你在我身上的付出都還給你,我也會努力賺錢。可如果你想讓我自此爛掉,人生再無指望和期盼……」
我看向他,一字一頓:
「我不愿意!
「你做你想做的,再讓哪個行業封殺我或者讓誰遠離我,抑或者是斷掉我所有的出路,沒關系,我都認了,畢竟我欠你,欠你妹妹一條命,可是譚江,我那時候只有六歲,你又憑什麼,把所有的過錯都怪在我頭上?」
我轉過身,肩膀上像壓了座山一樣喘不過氣,眼眶酸澀得要命:
「十年前,你救不了你的妹妹,十年后,你害不死我的父母,譚江,你怎麼不恨自己呢?」
我想我大概是說一句很惡毒的話,把譚江得罪了個徹底,也真的因此斷掉了自己所有的出路。
整個 A 城都知道,譚總和夏梨是不共戴天的關系,夏梨身上還背了譚總妹妹的一條命,誰要是敢幫她,那就是和譚江過不去。
沒人敢雇傭我,哪怕是餐廳后廚的洗碗工,他們也要湊一湊熱鬧,說著什麼:「譚總一句話我們店都要沒了,小姑娘,我們這小本生意,那大人物實在得罪不起,你還是去別處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