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冀抬起手,懶懶散散地示意:「自己拿。」
我在他身上摸了半晌,拿到他手機,對著他的臉解了鎖,給李訴發消息。
我說:【李訴,我喝醉了,你來接我。】
發完,盯著屏幕發呆。
半晌,意識到不是我的手機,又發了一句:【訴哥,來接我。】
叫了十多年訴哥。以前,叫一聲,他就心軟一分。
陳冀從我手中抽出手機,笑了一聲,非喜非怒:「光明正大的拿我當槍,真當我是菩薩,擱這兒積功德呢?」
我理虧,沒說話。
「嬌嬌,打個賭。」陳冀轉著手機,笑得妖里妖氣,「十二點之前,李訴來,你跟他走。李訴不來,你睡我這兒。」
嬌嬌是陳冀給我取的外號,跟我八竿子打不著,我估摸這兩個字選自「金屋藏嬌」。
他說過,我是李訴藏的嬌。我沒糾正他,他就記上了。
「好啊。」酒氣熏得我眼酸。
陳冀摸了摸我的眼睛,說:「哭什麼?笑起來才好看。」
笑不出來。
李訴沒來。
陳冀也沒等到十二點。他的店被查了,有人舉報店里藏毒,人走得十萬火急。
4
毒是沒查出來,查出來了點兒別的,會所哪兒有干凈的。
陳冀這是被人搞了,李訴也幫著跑了幾天關系,才把陳冀干干凈凈摘出來。
「這次多虧了老李。」陳冀到畫室找我,端著笑,真真假假,猜不出心思:
「今晚我組局,謝謝老李,你去嗎?」
我說:「去。」
我妝容精致,戰袍加身,如同將要上戰場的士兵。
陳冀耐心等著我,做派紳士。
我斗志昂揚,想象著李訴看見我之后的表情。
會不會后悔,會不會吃醋,會不會……回頭。
可當我扒著陳冀的手臂出現在李訴面前時,他只是揚了揚眉,沒在我身上多做停留,看著陳冀說:「你還真是不忌口。
」
我操您雙親。
陳冀笑笑,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我的頭發:「她很乖。」
李訴沒再說什麼,垂著眼靠在沙發里,似乎是玩兒累了,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致。
我臉上火辣辣的,覺得沒意思透了,跟陳冀打了個招呼,起身去衛生間。
5
偶遇江雀的時候,我心里還笑了一下。今兒可真齊活兒了。
小姑娘喝了點酒,趴在洗手臺往臉上潑水,腦袋都快埋進水池里了。
我靠在水池上睨她,水龍頭嘩啦啦地流著,江雀的臉整個埋進了水池里,半晌不動。
將近一分鐘,我忍無可忍地拽著她的頭發將人從水池里薅出來。
江雀呆了片刻,狗一樣甩了甩腦袋,濺了我一臉水。她緩緩偏頭,盯著我,羞澀地笑了笑:「姐姐,你真好看。」
「……」
我承認,江雀確實招人疼。
單純,干凈,漂亮。
連我都喜歡。
像李訴和我這種不干凈的人,最喜歡的就是干凈的小白花了。
李訴會喜歡江雀一點都不奇怪,我甚至能詭異地理解他的渴望。
人醉得眼神都癡呆了,我輕輕拍了拍她的臉,軟彈軟彈的,又手賤捏了幾下:「跟誰來的?有伴兒嗎?」
江雀貼著我的手掌蹭了蹭,一臉癡呆:「姐姐……」
我推開她的腦袋,沖她伸手:「手機給我。」
江雀乖乖交出手機。
「密碼。」
江雀眨了眨眼:「沒有。」
打開通訊錄,有個備注「哥」的號碼,打了出去,通了就把手機放在江雀耳邊,讓她拿著。我轉身出去,靠在衛生間旁邊玩手機。
片刻,看到一個男人急匆匆地往這邊趕,近了看清楚嘴巴和眼睛和江雀很像。
聽說過,江雀有個哥,叫江贊。
跟李訴一樣,白手起家,做的軟件開發。
李訴贊過這個人,除了欣賞,或許還有羨慕。江贊是正兒八經的高才生,李訴卻連大學都沒上。倒不是李訴不聰明,是被他那混賬爹拖累了。
江贊叫了江雀一聲,我聽見才轉身離開。
拐角撞上李訴,他靠著墻,不知道站了多久。總是繃得很直的身體略頹,盯著我,看了一圈。
我捏緊了拳頭,打算若無其事地越過他。
「離陳冀遠點,別跟著瞎摻和。」他立直了,又繃起來,看上去堅不可摧。
我冷笑一聲:「你管得著嗎?」
「馮弋青,你作給誰看?」
總是這樣,李訴總能輕而易舉地戳破我難堪的心思。
李訴說話又狠又毒:「我值得你這麼作踐自己?」
我氣紅了眼,罵他,「你算個屁!你是個什麼東西,你配嗎!」
「我不配。」李訴皺眉,認得很快,說話一股爹味兒,「你少作妖,我不管你跟陳冀是怎麼回事,跟他斷了。」
「你說斷就斷,你是我爹啊?」
李訴氣笑了:「我少給你當爹了?跟你說不著,再讓我看見你跟陳冀廝混,腿給你打瘸了。」
他眼睛冷下來,眉間浮現一股子狠勁兒:「聽點兒話,少給我招事兒。」
我深吸一口氣,好不容易見一面,我不想跟他吵架。
他生氣,就是還在意我。
我把自己踩進泥里,軟了聲音:「訴哥,我跟陳冀斷了,你跟我復合,成嗎?」
有一瞬間,我從李訴的眼睛中窺見一絲裂縫,沉疴新疾,絲絲縷縷,好似沉痛難當,催人肺腑。
如同幻覺,轉瞬即逝。李訴早練就了鐵石心腸:
「馮弋青,你這副樣子,我真是煩透了。你要挺直腰板給我一巴掌,說不定我還能高看你一眼。
你求了這麼多年,什麼也沒求到,怎麼還在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