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辦法原諒劉之玉。
也沒辦法原諒她。
如果她沒有因為私心選擇在那個時候說出真相,周仰止會去報警,會讓劉之玉受到法律制裁,起碼不會因沖動失手殺了他,再用自己最美好的十二年去做補償。
不知過了多久。
門外漸漸安靜下來。
夜深,我開門看了眼,門外已經空空如也。
外面什麼都沒有。
只有地上放著一只蝴蝶結發卡。
那是當年劉多多生日時,我用積攢的零花錢給她買的禮物。
一晃眼,數年過去。
那枚質量并不算好的發卡,卻仍舊如新。
24
高考成績出來了。
我沒有考砸,甚至,還發揮超常,考了全市第三。
我報考了 A 大。
周仰止最喜歡的大學。
他始終是遺憾的吧,那麼優秀的人,卻沒能將學業這條路走完。
他沒走完的路。
我來替他走。
一個月后,我帶著錄取通知書去見了他。
只是,我們之間隔了一張玻璃窗。
拿起電話時,我手抖的厲害。
我明明是來報喜的,可是。
怎麼一見他忽然就哭了。
隔著玻璃窗,我緊緊盯著他的臉,一開口就泣不成聲,「周仰止,你瘦了。」
他靜靜看我,眼里也帶了點紅。
「你也是。」
周仰止穿著牢服,剃了短寸頭,輪廓更顯分明。
他瘦了很多。
下巴尖了些,眼瞼處帶著淡淡青黑,看的我心疼的厲害。
我將通知書貼在窗上給他看,「哥,你看。」
「我考上 A 大了。」
周仰止看著,笑了。
他說。
「哥替你驕傲。」
25
大學的日子,對于別人來說,既新奇又快活。
可是于我而言。
和過去沒什麼不同。
唯一的區別是,我更加忙了。
忙著學習,忙著學音樂,忙著兼職攢錢。
我辦了助學貸來教學費,想要等工作后再慢慢還,生活費用的是我兼職掙的錢。
周仰止給我的那張卡。
我一分沒動,還不停的攢錢存進去。
十二年。
他出來時,已三十來歲。
我做過很多份兼職,不敢說了解這社會險惡,但也明白一切不易,等他三十歲出獄,沒有學歷,還有一個不太光彩的簡歷,找工作一定很難。
可是。
我希望自己能攢夠很多錢,在他出獄時可以把銀行卡塞給他,告訴他——
哥。
我也可以養你了。
偶爾閑暇,我也會自學音樂,蘇妘與我一起考來了 A 大,蘇媽媽為了陪讀,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并開了一家鋼琴館,教人鋼琴與聲樂。
蘇媽媽常夸我在唱歌方面有天賦。
所以,在我大二那年,蘇媽媽和蘇妘一起勸我在一檔音樂選秀類節目報了名。
我本只打算試試,反正沒過也沒什麼損失。
然而。
我過了。
并且,我這個非科班出身的選手,最后卻一路過五關,斬六將,走到了總決賽。
承蒙網友青睞,網絡投票時,我竟是排名第一。
誰也沒有想到,當年那個被拐賣到偏僻小山村的女孩子,不止遇見了她心軟的神,還在多年后有了屬于她的粉絲們。
粉絲們自發為我投票,甚至還開始建群,建話題……
總決賽那天。
比賽現場,人山人海。
只是可惜,少了我最想要見到的那個人。
其實,我并不在意最后的決賽究竟是輸還是贏,我更在意的,是我在決賽這天選唱的這首歌。
這是我自己作詞,作曲,在高二那年就寫下,經過幾年時間,不斷修改,斟酌,最終呈現的一首歌。
我一直想要唱給那個人聽。
只可惜。
他一直沒能聽到。
這首歌名為,《高山仰止》。
26
我高考過后的第六年。
周仰止出獄了。
因為服刑期間表現良好,并在獄中救過兩名獄友,立過功,所以最終減刑六年。
周仰止出獄這年,剛好二十六歲。
我提前一小時等在監獄門口。
我很緊張。
比我大二那年第一次站上舞臺,尚還緊張一萬倍。
我在腦中設想過無數次見到周仰止時的場景,可是,當他真的穿了件簡單的白 T 恤,邁出監獄的大門時,我還是選擇了最沒出息的一種——
撲進他懷里,哭了。
真沒出息。
可是。
我為了這沒出息的一刻,等了六年。
這六年里,我從未有過半點懈怠,我努力學習,拼命惡補樂理知識,參加比賽,發行唱片……
只要一想到周仰止還在里面受罪,我就不敢停下。
「都是大明星了,怎麼還哭鼻子?」
頭頂,他笑聲輕淺。
將我從懷里拽出,他把我衣后的帽子扯起戴上,遮住了我大半張臉,「先上車吧。」
他飛快地捏了下我的臉,復又收回,「讓人看見了不好。」
「有什麼不好的?」
說著,我主動牽起他的手,卻又被他輕輕推開。
周仰止與我隔了兩步遠,走到了房車前。
看著他站在車前,不知該怎麼打開隱藏車把手時略顯局促的模樣,我忽然有點鼻酸。
我拉開了車門。
上車。
周仰止似乎松了口氣,轉頭看我。
含著笑打量我的目光,比窗外日光更炙熱。
他又捏了下我的臉。
「和哥哥想象中的周與樂一樣。」
「哥哥替你高興。」
他手指輕輕捏著我的臉,指腹一層薄繭。
我壯著膽子握住他的手,憋了多年的情愫似乎在這一刻不吐不快,「我才不想做你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