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哥,不怪你,你有什麼辦法呢,你當時都差點自身難保。」
我認真地看著他,笑了一聲:「犯了罪就該死,闖哥是罪有應得,至于阿燼,只能說他運氣不好。」
前兩年,我是真的以為他運氣不好。
付雷以為我留在今朝上班,是因為對周燼念念不忘。
一開始確實如此。
周燼不在了,我也沒了離開淮城的必要。
更何況我不確定他是真的死了,萬一哪天他能活著回來呢。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直到七年后的今天,我已經完全相信,他真的死了。
若他活著,只要有一口氣,他都不舍得丟下我的。
早就該放下了,三年前我就想放下。
可是我后來接到了一個電話。
是跟阿燼一樣失蹤了很久很久的小六打來的。
當年海港接貨,他是和周燼一起去的。
小六跟阿燼一樣,是個孤兒。
街頭混混而已,遇到了阿燼,從此就跟他一直在一起。
阿燼離開鉆石時,說將來要成立一個摩托俱樂部,帶出一支勇奪世界冠軍的車隊。
小六就跟著瞎起哄,說要當車隊的經紀人。
后來阿燼去了闖哥身邊,他也跟著一起去了。
我只知孫大闖被擊斃,周燼跳海,報紙上簡單地刊登了一則新聞——
當地警方在海港岸口查獲一起重大販毒案,犯罪分子拒捕,多數被擊斃。
沒人關心小六這種小嘍啰,是死是活。
所以他才會在多年后的一個深夜,哆哆嗦嗦地撥通我一直未換的手機號。
「……嫣姐,我是小六。」
隔著不知多遠的距離,我在午夜醒來,一頭的汗,激出層層寒意。
小六含著哭腔說:「我還沒到地方,燼哥突然打電話讓我快跑,電話里槍一直在響,燼哥說讓我告訴你,他,他……」
「他說什麼?」
小六嚎啕大哭:「他沒來得及說,他剛說完你告訴阿嫣,然后電話就沒音了,沒音了……」
像是一場夢,凌晨的風吹了又吹,我呆坐在床邊,披散頭發,隔著手機,聲音嘶啞:「小六,你為什麼沒有回淮城?你跑什麼?」
「我怕。」
「你怕什麼,付雷現在有實力罩著你。」
「……嫣姐,我怕的就是他。」
——
近來發生了很多事。
我上大學時,那個膽子很小卻一向與我交情不錯的陳玉,突然打電話約我吃飯。
她已經嫁人了,生了兩個孩子,老公是一家廣告公司小領導。
陳玉是唯一一個與我還有聯系的大學同學。
哦不,還有陳嘉賀,畢業之后他讀完碩士又讀了博士,因為學術業績優異,留九京做了一名大學教授。
他至今未婚,逢年過節會簡單跟我聊幾句。
陳玉約我吃飯,在城東一家挺有名的飯店。
我開玩笑地問她:「你發財了?挑了個這麼貴的地?」
當了寶媽的陳玉,一如既往地靦腆:「哪有,我家大寶上學的事,還不多虧了你幫忙嗎,而且這家飯店是我老公公司老板家開的,過年的時候給了折扣券,我想著給用掉呢。」
「別,這點小事不至于。」
我半開玩笑地夾著手機,用肥皂認認真真地洗手。
確實不至于,當初陳玉因為孩子戶籍問題,進不了想上的小學,想花錢進,結果要幾萬塊。
她老公工資還不錯,所以當初生二胎的時候,因為家里沒人帶孩子,她便安心地辭職在家帶即將上小學的兒子,和還在吃奶的小閨女。
家里兩個孩子開銷一下大了起來,加上這兩年疫情影響各行各業,她老公壓力倍增,夫妻倆因為這幾萬塊錢吵了幾次架。
我聽她訴苦時,冷不丁想起阿靜曾經說過,她有個姨父是小學校長。
幾萬塊錢的事,最后輕輕松松給搞定了。
陳玉執意請我吃飯。
我想了想,叫上了阿靜。
我們倆開車出發的時候,我還特意去路邊的母嬰店,買了兩罐奶粉送給陳玉家的小寶寶。
阿靜感慨道:「嫣嫣,我發現你這人特別好,真的,心地善良,對誰都很真誠。」
車是她在開,我把奶粉往后座一放,笑道:「陳玉養孩子壓力太大了,一頓飯怎麼也得花幾百塊,我怎麼好意思。」
阿靜又在喋喋不休,說什麼現代社會生活壓力太大,要不是壓力大,她也不會兩次掉進殺豬盤,快要結婚的男朋友也吹了,她一把年紀了還要來夜總會上班還債。
有一搭沒一搭閑聊的時候,我目光遙遙地望著車窗外,白日喧鬧,川流不息。
如果我和阿燼的孩子還在,應該也快上小學了吧。
很可惜,阿燼走了,孩子也沒有留下。
我還記得那時我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最終也沒有保住我們的孩子,一個人在醫院病房望著窗戶發呆時,陳玉來看過我。
那時照顧我的是付雷的老婆,姚潔。
我其實一直很感激她們。
可是當我和阿靜笑著推開飯店包廂的門時,我突然意識到,你真心對待的人,原來也會毫不留情地選擇踐踏你。
很大的房間,裝修得高端大氣,坐滿了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有張佳佳,程孔,許依然,徐朗……還有我多年未見,剛剛回國的妹妹——宋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