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
從常媽媽口里,我才知道,蓁娘雖是侯府的嫡長女,卻并不是現在的主母崔夫人所生。
她的生母是侯爺的第一任妻子,當今皇帝的胞妹慶安長公主,長公主昔年患病早逝,留下蓁娘這麼一個女兒。
侯爺跟長公主感情不深,續弦繼室后對大小姐的關照疼愛也日漸淡薄,加上侯爺先前長年駐守西南。
父女兩個分隔兩地,后來崔夫人生下二公子伯言,蓁娘的處境可想而知。
常媽媽說像是侯府這種勛爵人家,對外一個樣兒,內部則是另外一個樣子。
蓁娘性格懦弱,少言寡語,身份雖然尊貴,日子卻并不像外人看來那麼舒心。
我沒有想到常媽媽會對我說這麼多,不過對于我這樣一個初來乍到的新人丫鬟來說,這些事的確是很重要。
我突然想起御馬苑的封公子。
想跟常媽媽打聽一下這個人為人,想想又覺得這樣恐怕生出很事端,所以沒有問出口。
我跟他只有短短的兩面之緣。
他的行事光明磊落,并不像那種抓住把柄就隨意拿捏人卑鄙小人,何況我只是一個毫無背景的丫鬟下人,實在是沒什麼花功夫的必要。
三日后,我簡單的收拾好東西,拜別常媽媽和側院一起做事的女孩子,跟著管家來到蓁娘的居所——和椿齋。
管事媽媽引著我進入從院子側門進入,我沿路都低著頭,卻沒有忘記抬起眼睛打量著遠中景象。
走到一處,管家媽媽便停下來,側身向我說明面前處所的名字和用途,直到把我領到正院蓁娘的屋外。
我被丫鬟帶院子正房的屋內,見一個跟我年紀相仿的年輕女孩坐在外屋的椅子上,手里握著毛筆正在寫字。
她見我進來放下筆,揮手示意不相干的人出去。
我站在原地抬頭看向她,沒忘記規矩,沖著蓁娘的方向行了個禮。
「常媽媽挑來的人,想必是不會錯的。」蓁娘沖著我微微點頭。
她簡單問了一些我之前的一些情況,從我們簡短的對話中,我猜想常媽媽多半是將我用干枯植物區別泡茶水的事情說給她聽。
我從她原本淡然表情里看出贊賞之意,便將這件事的前因后果重點說給她。
蓁娘話不多,簡單交代了我一些這里的日常事宜。
我的工作也不像是之前在側院那麼繁重,只單管每日茶水。
蓁娘整日憋在屋里看書制香,除了每日給父母請安,我看到她去的最遠的地方就是廂房廊上,去逗弄那只能言善道的白鸚鵡。
日子久了,我逐漸發覺,事情跟我想象的有點不一樣。
按理說,蓁娘是侯府嫡出的長女。
可我到這兒將近一個月,連個侯爺的影子也沒見到,我知道這個朝代子女跟父母之間有很多規矩要守,也不至于到這個地步。
這只能說明一點,蓁娘在她那個侯爺父親心里實屬可有可無。
接下來很多細節,都驗證了我的猜測。
7
蓁娘每月都會單獨交代我到側院兒的買辦那里去取茶,對于侯府份例中配給的茶葉卻從未動過。
有天晚飯過后,茶房里四下無人,我好奇將一整罐茶葉從架子上搬下來。
都用不著燒水沖泡,只捏起來放在鼻翼一聞,我就能判斷出,這至少也是去年的陳茶。
前幾日侯爺和主母居住的南安閣請了外面的花匠來修樹種花,各個院子里都抽派人手過去幫忙接應打點,我空閑里在管家丫鬟處喝茶都是今年春茶。
陳茶不會喝死人,可蓁娘的處境實在讓我沒有想到。
中秋過后,從南面運抵京城蜜橘,分派到府內各處。
蓁娘這處果不其然得的也是最小最差的,擺在屋里都嫌寒酸。
這種吃穿用度事雖小,卻足以能夠說明在侯府中的地位。
這些東西對我一個重生過一次,只求安穩溫飽的人來說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像蓁娘從一出生便注定身份尊貴的人來說,能做到現在這樣全然接受,不是易事。
可我心下始終憋著一口氣,直到我來這侯府后第二次看到主母處置人。
蓁娘有個貼身的丫鬟,為人很大方妥帖,叫阿浣。
我因為話不多,又是從側院里被提拔上來的人,很多院內年紀小的丫頭對我言語上不太客氣。
我只管安分行事,對于這些東西從來都一笑了之。
唯獨阿浣對我很友善,蓁娘對阿浣很信任,日常貼身的事情只要阿浣在,都是她來伺候。
這天我收完杯碟后就去側院取茶和水,回到蓁娘院內時,天已經見黑。
我準備先去廚房收置東西,還沒有進門就被一個沖過來的小丫頭拉住。
我見她神色慌張,便問怎麼回事兒。
她只回了句,主母夫人來了,讓所有的丫鬟都上前去聽訓。
我隨著她來到正房廳上,只見院子大大小小的丫鬟仆人都跪在大廳中間,蓁娘坐在主母下手的位置。
我跪在遠處微微抬起頭,看到主位上那個風華正茂的婦人,突然想起死在她手上的蔻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