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則在宴會廳左側的二房中安排茶點。
蓁娘和封驍見面的機會就在宴會結束,侯爺和夫人更衣的間隙。
如今朝廷中,侯爺的故舊同僚眾多。
宴會過半,夫人和侯爺都已經呈現微醺之態。
封驍在軍中的級別并不高,座位被安排在廳中靠近末端的位置。
不那麼惹人注意。
待到奉茶環節,我才終于有機會看到這位讓蓁娘糾結牽掛的男子。
如蓁娘所說,封驍形容帶著很明顯異族男子的特征。
他能夠在軍中效力,得益于侯府和封家的淵源。
這樣的出身,將來很難說。
此刻戰場在西北,尚且有施展的空間。
若是將來南境再起戰事,有他這樣一個外族血統的人在,只怕會動搖軍心。
侯府不復昨日風光雖已是不爭的事實,賓客卻不乏京中的達官顯貴。
我隱隱有種預感,這樣的場面和蓁娘的婚事看似無關,實則不然。
侯爺日漸老去,唯有一兒一女,于他而言,女兒這張牌說不定將來會比兒子更能打出一把好局面。
男人們在廳上推杯換盞,誰也不會在意一個閨閣女兒的心事和幸福。
我看著桌子上那爹點綴著桂花瓣的龍鳳水晶糕。
這是一刻鐘前,我臨時起意,傳話給和椿齋的小九從廚房送過來的。
龍鳳水晶糕并不稀奇,替換掉原本的杏仁酥餅并不會惹人注意。
片刻廳上便傳來吩咐,該上茶了……
26
我站在封驍身側,余光看著他端起茶盞,心不在焉地喝下一口。
「封公子嘗嘗這水晶糕,并不比京郊別院里的味道差。
」我低聲說著,將食盒中盛著水晶糕的瓷碟擺在茶盞旁。
「你是……」封驍想要回身看我,卻停頓住看向廳上的主家位的方向,「你是阿椿姑娘。」
「是。」我那回復垂首而立站在他身邊。
封驍有些微微僵直。
他礙于周圍賓客,并不敢回頭與我大肆交談,最后只能抬手拿起一塊點心,舉到眼前遲疑著沒有入口。
「這是姑娘做的。」我小聲補充道。
此刻他回過頭,臉上的驚詫中帶著一些不易察覺的欣喜。
「她……還是這麼好。」他似有千言萬語,卻不知道如何開口,「你家姑娘怪我嗎?」
封驍像是在自問,話尾帶著幾分無奈。
「公子多慮。」我答得干脆毫不遲疑,「姑娘掛念你的身體,她更知道你的難處。」
封驍陷入沉默,在這種熙攘的環境中更顯落寞。
「公子跟我們姑娘自小相識,有些事隨心即可。」我頓了頓繼續道,「若是姑娘心中對公子懷有怨恨,自然不會答應私下跟你見面。」
「看來,他確實是沒看錯人。」封驍低聲感嘆。
「我來這里時日雖不長,跟姑娘算是投緣。」我說。
封驍并未多做評判,將碟子的剩下的點心悉數吃完。
正當我回味他最后一句話似乎有些歧義時,我遠遠看到侯爺起身離席。
幾乎是同時,封驍守在屋外的長隨來報,御馬苑中進京的馬匹午后開始就未進半點草料。
封驍迅速看我一眼。
「我給公子帶路。」我恭敬道,順勢伸手讓出來路。
這是封彥一早就安排好的,他提前讓人在食槽內混入南邊馬種常吃的飼料。
我引著封驍迅速來到御馬苑西側隱蔽的回廊中,侯爺更衣,崔夫人必定跟在近旁。
蓁娘在女眷的廳中,多吃下幾杯混著蜂蜜水的荷花酒,以頭暈為名提前退席。
我將封驍帶到廊下,便行禮后速速退到遠處的涼亭中。
馬廄處幾個喂馬的下人正在受著杖刑,我移開目光,看向回閬中的蓁娘和封驍。
「放心,受刑的人身上都墊著草墊,真打也就只有兩下做做樣子。」封彥的聲音從我身后傳來。
「這手段能逃過侯爺的眼睛?」我狐疑地問。
「那幾個人都是夫人院子里受罰下來的人,我還能送夫人一個人情,沒人會這麼不長眼把這點過錯捅上去。」
見我不予置評,封彥反倒多出幾分玩味。
「看來我這點小手段,還入不了阿椿姑娘的眼。」封彥似乎在抱怨,視線落在我的手上。
上次廚房受傷,我的虎口處留下一道清晰猙獰的疤痕。
「只有不到半個時辰。」我看著回廊的上身影,懶得去搭他的話茬兒。
「封驍進京,只能停留半月,這樣的機會已經是難得。」封彥說著看向我,「他們兩個人之間相知多年,想說的話半個時辰足以。」
「相知相愛卻不能相守到老……」我隨口感嘆。
封彥端起茶盞,送到嘴邊,視線則落在遠處。
……
27
下午的馬球會,蓁娘并未出席,而是早早回到院中休息。
我在廚房安排下人收置好杯碟茶具回到和椿齋后,已經入夜。
蓁娘并未睡下,遣散房內所有人獨自坐在梳妝鏡前等我。
「姑娘還沒睡?」我走進內室,看到她手中正在擺弄著一只木盒。
走近之后我才看家,那是一對琥珀做成的櫻桃耳墜,小巧精致。
「你認得這個?」
蓁娘見我神色如常便問。
「嗯,這是琥珀。」我點點頭,有些悵然,「只是……」
這東西常見西北干燥之處,不用猜肯定是封驍帶給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