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覺得這小蟲困在石頭中上千年,有點可悲。」蓁娘會心沖我一笑,說,「他那個人就是這樣,心思簡單,得了什麼新奇東西都會想辦法送到我眼前,肯定不會想到這一層。」
「姑娘見到他,可覺得還好。」我看著她問。
蓁娘點點頭。
「他說齊家公子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男子。」蓁娘輕聲說。「他生母早逝,與我一樣,在軍中也能身先士卒,卻并非粗鄙殺戮之人。」
「嗯。」我點點頭,心中萬般雜陳難以傾吐。
當年在別院中吃著水晶龍鳳糕的兩個孩子,那時定會覺得會陪伴彼此終生。
「你說等待千年之后, 我們穿戴過的東西還能被人看到嗎?」蓁娘望著我,「這東西歷經風霜, 越發晶瑩剔透,真是比人強出很多。」
蓁娘說著將盒子中的琥珀櫻桃拿出一枚遞給我。
「姑娘,這是……何意?」我攤開手掌, 不解的問。
她的行為讓我有些疑惑。
「封二哥哥, 有意與你。」蓁娘頓了頓繼續道,「我知道,你也有意與他。」
我看著蓁娘,她笑笑將盒子蓋好。
「我想陪著姑娘。」我口氣有些慌亂, 「不管是去哪兒。」
「相知的人, 哪怕一點機會, 都要想辦法相守到老。」蓁娘無奈,「我沒有, 可你不是。」
「長這麼大, 封二哥哥第一次向我提要求。」蓁娘緩緩道,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他父母去世得早,并沒有親人照拂, 在府中身份尷尬,待在他身邊也并非易事, 可我知道你可以。」
「可我……」我說著,卻被她打斷。
「你與世無爭, 性子沉靜,卻可以對著他展露自己的脾氣性情。」蓁娘說。
「可是姑娘若是不帶我, 一個人到齊家,連一個貼心的人都沒有。
」我提高聲音,「人生在世, 并非只有男人一條路可以選。」
「可我不想再看到,阿浣的結局發生在你身上。」蓁娘放緩語氣, 「封二哥哥已經和父親商量好,讓常媽媽隨我去。」
我忘記下跪,卻也不知道該不該跪。
「阿椿妹妹, 齊家是我的去處。」蓁娘看著我的眼睛,「卻不是你的, 你有你的去處, 有人會告訴你,讓你選。」
中秋后的夜風吹進和椿齋,帶著幾年最后一輪茉莉花散發的香氣, 似有似無。
掌心的琥珀櫻桃墜子沁出絲絲涼意。
28
建安五十三年。
正月初六, 宜請期,出行,
一個月前,我因為摔壞了蓁娘最珍貴的玉簪被攆出和椿齋, 到御馬苑做下等女使。
姑娘差人叫來常媽媽親自將我帶出院子。
隨身還有一個裝著銀子和各式珠寶的樟木盒子。
有一半是蓁娘原本給阿浣準備的陪嫁。
另外一半是我的。
阿浣有個青梅竹馬的表哥, 原本也是一對相知相愛的少男少女。
我看著手中壞成兩截的玉簪, 心中明白,這是她在侯府中斬斷的最后一樣羈絆。
此刻,封彥的馬車隊行至玉門關。
「今天應該是齊家上門請期的日子。」我掀開布簾看一眼來往的客商。
「這是什麼。」封彥睜開眼看著我手里樟木盒子。
「是姑娘給我的路費。」我緩慢答道, 收回視線。
「是不是有點多?」封彥瞇起眼玩味道。
「此去路長,姑娘怕我吃虧。」我如實答。
「嗯。」封彥和目輕聲感嘆,「此去路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