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打了一千年光棍,估計很難找到合適的了,不行咱倆湊合過吧。
他說好。
往后每次他生我的氣,都會獨自跑回來住上兩日,生怕自己去了別處,我找他不到似的。
我與他緣起于此,今日緣盡于此,也算一種圓滿。
“好聚好散吧,清曜。”
說完我轉身,不給自己留任何反悔的余地。
“風禾,”他叫住我,“你想清楚了嗎?不后悔?”
我離去得決絕。
4
小丁踮著腳朝我身后張望。
我:“別看了,沒回來。”
我:“丁,我后悔了。”
小丁用她無知的大眼睛,懵懂看著我。
然后給我搬來好多的酒。
我把自己往死里醉,末了拉著小丁一把鼻涕一把淚。
我道:“丁,我的時間不多了,等我死以后你記得幫我查一查你仙上在誰身上出了軌,去我墳頭把那女人的名字燒給我。”1
小丁:“……”
小丁:“主上,這是幾?”
我把她手握住,“但如果那女的比我美比我溫柔還比我賢惠,就別告訴我了,我怕我棺材板子壓不住。”
小丁:“唉,果然醉得不輕。”
我:“不不不,你還是告訴我一下,否則我死不瞑目。”
“主上,咱洗洗睡成嗎?”小丁抄起我胳肢窩,輕松攙著我往寢宮走,“要不我還是把仙上給您叫回來吧。”
“你敢!”我叫囂,“誰都可以給我陪葬,唯獨清曜不行,他沒有這個資格!”
小丁按住指天指地蹦跶的我,敷衍道:“好好好,你說啥是啥。”
“所以啊,丁,你去把窮奇給我牽來。”
小丁:“?!”
我的天劫應期而來。
我選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找了個空曠無人的荒野。
我慷慨坐在山頭,身旁伏臥著窮奇。
“沒想到,到最后是你這個東西陪我一起死。
”
渾身冒綠光的窮奇滿臉寫著高興。2
北山覬覦窮奇的力量已久,上古神獸沒有那麼好殺死,這是我能想出來最妥帖的法子——讓它跟我被雷劈死。
如果可以,我十分想連北山也帶上,但我時間倉促,只好作罷。4
相信那幾個忠貞的老臣子會在我之后,擇一位明主繼位,到那時新城主要如何跟北山斗智斗勇,就不是我能操心的事情了。
萬千天雷很快降至,將黑夜映成白晝。
我用來抵抗的結界脆弱的不堪一擊,干脆放棄掙扎,掙緊窮奇的束縛不讓它逃脫,閉眼感受閃電在身體各處游走,跟凌遲差不多。
我粉身碎骨,灰飛煙滅的最后一刻,聽到有人在喚我。
我睜眼,看到清曜朝我奔來。
聽說人在死前會出現幻覺,能看到自己內心深處最想念的人。
我趕緊把眼閉上,不見為凈。3
臨死之前細細想來,我和清曜的結合,是我自作多情在先,貪戀他美色在后,成婚五百年,他對我的愛實則很淡薄。
暗自嘆息,人家都不愛我,我卻到死都還要惦記著他。
我可真爭氣。
可見情愛這個東西,磨煞人也,由心不由己。
是故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5
我活了。
睜眼是漫天的紅。
紅綢紅蠟紅被子。
眼前地上躺著一柄染血的尖銳利器,我有點眼熟。
胸口傳來劇痛,我低頭,那里一個窟窿,正汩汩冒血,落在紅衣上,不甚明顯。
好在這點痛跟被雷劈屬于小巫見大巫,尚可忍受。
我右手覆上傷口,一抹。
我:“……”
不是,等等。
老子的修為呢?
老子的法力呢?
我驚慌站起,迎面撞上一穿衣鏡。
冷靜下來之后,我看清了自己的面容。
鏡子里的陌生女子著一身大紅嫁衣,臉色蒼白,身材瘦弱。
這不是我的身體。
我為何會跑到一位新嫁娘的身上?
我再度看了看胸口,還是位命在旦夕的新嫁娘。
穿衣鏡旁放著本古籍,是我無相族的文字,說明我還在無相城內。
但我無相城仙民人人修行,這位新嫁娘何至于一點法力都沒有。
我費了半天勁,指尖凝起一點微光,勉勉強強修復了胸口的傷,看來這新嫁娘不是沒有法力,而是身子太弱。
這倒無妨,努力補一補還有救。
可這是怎麼一回事?我為何會成了這副模樣?
我正百思不得其解,房門推開,一侍女打扮的小姑娘走進來,道:“小姐,時辰到了。”
我:“什麼時辰?”
侍女奇怪看我一眼,“上花轎的時辰,大將軍已行至大門口,別誤了吉時。”
“……”我:“你說誰?”
“……小姐?”
“哪個大將軍?”
“咱們無相城還能有幾個大將軍?”侍女勸道,“我知道您心里掛著遠公子,不想嫁給大將軍,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大將軍勢焰熏天,連那已故的上任城主都要忌憚他三分,更別說是咱們小小百姓了。”
原來我成了“已故”之人。
明白了,我這具身體另有心上人,不愿嫁給北山做續弦,所以在出嫁這一天,偷偷在房中自盡。
好傻一姑娘。
侍女還在勸,“今時不比往昔,城中如此不太平,人人自危,安身立命都成了奢望,小姐跟了大將軍,至少可以保住性命。”
這我又聽不懂了。
我:“城中為何不太平?”
侍女唯恐被人聽見似的,附在我耳邊道:
“城中到處都在傳,大將軍為新上任的城主各處搜刮年輕貌美的女子,方便新城主褻玩,近來已經有不少人無故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