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到將屋內擺設都還原回了十年前,才回他道:“這般布置你不覺得順眼了很多嗎?”
清曜:“……”
清曜:“隨便吧。”
他言罷慣性要落座,坐下去一半想起椅子不在原來的地方,滿屋找了找。
他歪在椅上,對我道:“該你報答我了。”
“你想我怎麼報答你?”
他拍拍身側,示意我過去坐,“給我講講那個風禾的事情。”
我順勢道:“你先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失憶。”
他:“我好好的,幾時失憶了?”
我:“你沒失憶,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他像是聽見了什麼笑話,“我怎麼可能不記得自己是誰。”
“那你是誰?”
他正要開口,宮人在外道:“城主,該用膳了。”
四個宮人推進來一個精致的籠子。
籠子里頭關著一個女孩子,看起來年紀不大,抖得不成樣子。
我還沒明白過來,宮人已見慣不驚地抽出锃亮的精美刀具,劃破女孩兒的皮膚。
血流如注。
女孩的哭腔破碎在空中。
宮人將冒著熱氣的血液接進酒杯,呈獻清曜。
我撲上去打翻清曜的手,酒杯滾落在地,我驚懼擋在籠前,“你干什麼!”
清曜不悅道:“這話是不是應該我問你,你干什麼?”
“你在喝人血你知道嗎?”
“我還要吃人肉你知道嗎?”
“清曜,是什麼讓你變成了這個樣子?你有什麼苦衷你告訴我,別這麼對待別人,對待自己。”
清曜嗤笑出聲,“上古窮奇不啖人血肉,請問該吃什麼?”
我失聲道:“你說你是什麼東西?!”
怎麼那頭窮奇沒跟著我一起被劈死嗎?
我心驚膽戰,“你跟窮奇……融合了?”
“融合?”他歪頭想了一陣,“算是吧。”
當務之急是救這個女孩子,我拉住他手,他指尖一抖,我將他手握得更緊,柔聲道:
“你不是想聽風禾的故事麼,我這人最怕血了,一見血我就嚇得什麼都忘了,怎麼給你講故事?”
“你在威脅我。”他雖然這樣說,還是順從跟著我走向寢宮內里。
我捏了個瞌睡咒,按在他掌心,這還是從前清曜自己教我的。
不知為何,如今的他修為駭人,腦子卻沒有以前好使,連這小小的法術都識不破。
我將他按在榻上,道:
“風禾——是一位知書達理,美麗溫柔賢惠的優秀女子。”
“你們相識于枕月谷一場桃花雨。”
“你是枕月谷中一位桃花仙,她因受傷入谷找你醫治,你對她一見鐘情。”
“她起初對你愛答不理,奈何你追求她追得迅猛,她一則看你醫術高明,二則看你慈悲為懷,對人對物莫不溫柔以待,逐漸被你感動,遂答應同你好。”2
清曜眼眸半闔,“同我好?”
“就是這樣。”我俯身在他唇上吻了吻。
不管是手還是唇,清曜都冷得像塊冰,換言之,這個清曜沒有體溫。
他愣了愣,指尖撫上被我吻過的唇,眼睛變得幽深,似乎陷入了某種沉思。
少頃,那雙眼睛慢慢閉上了。
我躡手躡腳退出去,解救籠中那女孩,拉著她往外跑。
傍晚守衛比白日森嚴,我自己帶著女孩肯定跑不出去,對那女孩道:“別怕,咱們先找個地方躲一躲。”
女孩慌忙點頭。
我:“你進宮多久了,可認識小丁?”
女孩冥思須臾,搖搖頭,“我不認識小丁。”
我嘆了口氣,帶著她來到廢宮。
未料想從前的廢宮而今金碧輝煌,燈火通明。
清曜個天殺的,修這麼多房子他住得過來嗎?
還是搜集的鶯鶯燕燕太多,房子不夠住。
我那個氣。
只好折中,帶著女孩來到底下迷宮。
我站在迷宮入口,怎麼感覺迷宮都比從前大了一倍不止。
我頭皮發麻,對女孩,“你自己進去吧,不要走太深,等天亮我想辦法來找你。”
我關好迷宮的門,裝成新來的侍女,開始四處找小丁。
我必須弄清楚一件事,我死以后到底發生了什麼,清曜為何會和窮奇融為一體,又為何失了憶。
而我又為何會進了北山那將死的繼室的身體。
恐怕只有小丁能告訴我答案。
可我問過的所有人都告訴我,宮內壓根沒有小丁這個人。
怎麼可能?
我的小丁好歹也是一只三百多歲的蜂妖,蜇人的本事還是有的,緣何會憑空消失?
難不成也當了清曜的下酒菜,被他吃了?
我被這個念頭嚇了一跳。
猝不及防被拉住手,清曜發絲散亂,衣衫不整,赤著腳,怒氣沖沖,“你騙我。”
瞌睡咒這麼快就被發現了?
我:“你聽我……”
“夢里的風禾既不溫柔也不賢惠,每天對我死纏爛打。”
我:“……”
我不慌不忙,“所以老人常說,夢都是反的。”
他恍惚了,道:“真的嗎?”
我篤定點頭,拉著他往寢宮走,華燈初上,如星子環繞周身。
我試探問:“你夢到風禾了?”
他道:“十年,我每天都夢到她。”
“山谷、小溪、桃花雨、還有一只吵人的狐貍……雖然我不知道她的名字,跟你的故事也有出入,但我想,她應該就是你說的風禾。”
我:“所以你把全城的女子都找來看,就是想要找到風禾?”
“只要我見到她,一定能第一時間認出她。”
他說這話時,臉上浮現淡淡的羞色,那是前世的清曜,我的夫君清曜才會有的神情。
我就站在你面前,你這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