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頭看去,絲繩上系著一顆剔透渾圓的冰晶玉髓。
這冰晶玉髓每顆都價值連城,我連忙謝過大夫人的賞賜。
大夫人柔和道:「這不算什麼,以后姝兒高升,少不了你的好處。」
姜溫姝也在一旁笑得端莊,仿佛她真的是一個跟我感情頗好的嫡姐。
但我知道,不可能的。
她們用溫言軟語騙過一次我娘。
不可能再用相同的方式騙過我。
于是正午的時候,我去了御花園的偏僻處。
果然,我在那里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流螢。
她正耐心地辨認著幾株植物,發現我來到她的身后,似乎也并不驚訝。
我打量著流螢,她的腰身明顯地清減了一些,整個人又瘦了。
這段時間韋貴妃因著之前杖責姜溫姝的事在被皇上冷落,流螢作為貴妃宮里的人,日子自然也不好過,吃穿用度都不如從前。
我將手中包好的點心遞給她。
流螢瞟了一眼,沒接。
「吃吧。」我說,「這是我特意從嫡姐那里拿出來的,她宮里的衣食現在都是最好的。」
流螢淡淡地一嗤:「姜昭儀這一胎現在不知招多少人嫉恨,你怎麼知道這點心里沒有別人下的毒?」
我搖頭:「我嫡姐的飲食每一道都是由太醫驗過的,她非常小心,旁人沒有下毒的機會。
「再說了,有沒有毒,瞞得過別人,但一定瞞不過流螢姑姑。」
我悄悄地跟了流螢好幾個月,發現她常常出入太醫院。
論藥理,沒有人比她更精通。
流螢深深地瞧了我一眼,接過點心。
她吃了兩口,瞥了一眼我脖子上的冰晶玉髓。
「挺好看的。
」她說,「但是少戴。」
我終于聽到了我想要的東西。
「有什麼蹊蹺嗎?」
流螢吃完了點心,把點心紙放回我手心,轉身就走。
我朝遠處望去,果然發現樹叢之中,一個身影一閃而逝。
那是姜溫姝的貼身丫鬟。
她看到我和流螢悄悄地見面了。
我攥緊了手中的點心紙。
剛剛,流螢在將紙塞回我手里時,以極快的速度在我掌心寫下了兩個字。
——麝香。
那冰晶玉髓之中,藏著麝香。
因為我也開始承寵了,而大夫人和姜溫姝,并不希望我懷孕。
她們要確保姜溫姝這一胎的獨一無二。
我將點心紙撕碎,在心中默默地想——
既然你們這麼重視這一胎。
那就更好辦了。
10
果然,我回宮后,姜溫姝已經等在那里了。
我一進去,她的心腹太監就立刻上前把我摁住。
姜溫姝走到我面前,她狠狠地揚起手,給了我一個耳光。
「姜于蕙,你很好。」她切齒冷笑,「吃里爬外的東西,居然去私會韋貴妃宮里的人!」
我被打得嘴角流血,顫抖道:「嫡姐,你聽我解釋。」
姜溫姝正在氣頭上,根本不聽,又甩了我一個耳光。
「以為自己承寵了,就想著勾結外人來害我了是不是?」
她左右開弓,打得我嘴角流血,然后將我拽到了千鯉池旁。
姜溫姝隨手摘下手釧,扔進湖里。
「去給我撿回來。
「姜于蕙,不給你點顏色瞧瞧,你是想不起來在我身邊當狗的日子了。」
那是隆冬。
池水冰冷刺骨。
我想要掙扎,卻被一左一右的兩個太監架住,直接扔進了湖里。
我艱難地打撈著,不知過了多久,我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11
我發了高燒。
上一次高燒,好像還是我娘去世的那一年。
渾渾噩噩之間,我好像又看到了我娘。
她摸著我的額頭,對我說:「阿蕙,阿蕙,起來把藥喝了,喝完藥娘給你準備了飴糖。」
我在夢里落了淚,我說:「阿娘,好苦。」
我娘溫柔地哄:「娘知道苦,但苦藥喝完病才能好呀,來把藥喝完。乖,阿蕙最堅強啦!」
我睜開眼睛,我娘的身影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姜溫姝美艷而又可怖的面容。
她盯著我,瞳仁黑幽幽的。
良久,她笑起來。
「小啞巴,你果然沒有忘記你娘。
「我居然被你騙了這麼久。」
……
我現在到底是個宮妃,姜溫姝不能明著殺我。
于是她對外的說辭是:「姜才人不慎跌落湖中,感染風寒,需要靜養。」
但事實是,她將我關在偏殿里,由她的心腹把守著門口,不允許我的宮人出去找太醫,也不許任何人給我藥。
她跟皇上說我身子不好無法侍寢,把敬事房里我的牌子也撤掉了。
姜溫姝笑著對我說:「你是沾了我的光才有今天,我哪天不想讓你擁有這一切了,碾死你就如同碾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
「就像我當年碾死你娘那樣。」
說完,姜溫姝揚長而去,丟我在偏殿里自生自滅。
我燒得氣若游絲,陪我多年的小宮女哭著握住我的手,不斷地拿冰水給我降溫,可眼看著我越燒越高。
如果沒有藥,我很快就活不成了。
但姜溫姝的太監們死死地守在門口,小宮女多次想要出去,都被他們一頓毒打后扔回來。
「小主,小主……」小宮女泣不成聲。
我摸摸她的臉,咬著牙笑道:
「放心,我死不了的。
「這口氣我一定能撐住。
「撐到她比我先倒下……」
不知道過了多少個時辰。
原本守在門口的太監突然像是被通知了什麼消息,匆匆忙忙地趕向主殿,一時間竟然沒人顧得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