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有點兒稀奇,邵白臉上總是帶著笑,哪怕剛從昏迷中醒過來也會立馬掛上笑容。
那笑容沒什麼意義,好像只是一個他習慣的面部表情一樣,或者說像是個摘不下來的面具。
現在,他卻眉心皺得緊緊的,臉上一貫的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卻覺得他這樣好像更生動了,好像不再像個紙片人,而是個活生生有血有肉、有感情有思想的人。
邵白想了半天,他的表情不斷地變化著,時而面色陰沉,時而滿臉疑惑,時而恍然大悟。
半個小時后,他終于得出了結論。
他抬起頭來,認真地看著我,吐出了三個字:「不知道。」
13
困倦、怒火、無語齊齊地涌上心頭,我簡直要就地暈倒,以頭搶地了。
在我怒火噴發的前一秒,邵白打開了手機。
甜美的電子女聲響了起來:「支付寶到賬,三、萬、元。」
我心里的火氣被這美妙的「嘩啦啦啦」聲一澆,立馬消失得無影無蹤。
「先換個新油煙機吧。」邵白真誠地看著我。
這下倒換我不好意思了,我拿著手機扭捏道:「油煙機用不了這麼多……」
邵白認真道:「換個好的,結實的。」
……
行吧,他說得很有道理,我無法反駁。
這天,邵白跟我道歉了 10086 次后,終于在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里消失了。
他揮了揮手:「再見。」
我欲哭無淚地看著他:「別再見了,兄弟,我真的遭不住了啊!」
輪廓逐漸模糊,我隱約地看到他唇角的笑意加深了,那笑容里終于多了一絲真切的笑意。
哎,我這也算是烽火戲「豬猴」,我又是豬又是猴,就為了博美人一笑了。
邵白靠不上,我得靠自己了。
我坐在沙發上回憶自己那天的胡言亂語,沒記錯的話我那天是許愿了一個八塊腹肌、身價過億的高富帥,還得養著我,天天給我做家務。
我捂住自己的臉,造孽啊王蓉蓉!
你怎麼就這麼貪婪!
現在好了,邵白也算得上養著我了,前后給了我好幾萬了。
他也確實天天來給我做家務了。
做家務。
我的腦袋里的燈泡一亮!
對啊,我要是把家務都做完了,他不就不能來禍害我了嗎?!
14
這一天我什麼也沒干,設計圖也沒畫,就「吭哧吭哧」地在家搞衛生。
我跪在地上一寸一寸地用抹布擦著地板,家里一切易碎的東西都被我擦了三遍,擦得閃閃發亮。
站在能照出人影兒的柜子面前,我擦了一把臉上的汗。
這下好了,邵白應該不會再來拆家了,我心里很高興。
我高興得太早了。
這次半夜我不是被海螺砸醒的,而是被煙霧報警器砸醒的。
尖銳的聲音在夜色里顯得格外嘹亮,海螺在我枕頭邊上幸災樂禍道:「愛心宵夜到了,快他娘的起來旋吧。」
一股濃重的煳味兒彌漫進了屋子,我渾身一震,連滾帶爬地下了床。
一進客廳,屋里正冒著滾滾黃煙,四周什麼也看不清,好像金角大王的山洞一樣。
我用毛巾捂著鼻子摸進了廚房,邵白一只手握著烤箱門,被熏得都快翻白眼兒了。
烤箱里煙霧繚繞,什麼也看不清。
好家伙,他這是給我把房子點了啊!
這下我是真的哭了,眼淚「嘩嘩」地順著我的臉流了下來,我知道,這都是我當初許愿的時候腦子里的水。
我絕望道:「親爹,你到底在干嗎啊!」
邵白眼睛被熏得紅紅的,也在「嘩嘩」地流眼淚。
我們就這麼哭著看著彼此,心里是一樣的絕望。
他看著我,哽咽道:「我要烤個焗龍蝦!」
15
龍瞎不瞎我不知道,我是真的要被熏瞎了。
門口的傳呼機「叮鈴鈴鈴」地響了起來,物業焦急的聲音在黃煙里響起來:「業主,這邊煙霧報警器檢測到了您家里有狀況,請問需不需要撥打 119?」
我抽泣道:「不用,沒事兒,我們做宵夜呢。」
傳呼機那邊安靜了一瞬:「……好的。」
我想通了,我可能是上輩子欠了邵白的。
也可能是他覺得黃泉路上太孤單,想帶著我一起走。
這次我倆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夏夜里,窗戶大開著,夜風呼嘯著從客廳吹到了廚房,吹得我眼淚都彎了。
我哆嗦著看向邵白:「你能不能做點兒你會的菜?」
邵白欲哭無淚:「我什麼也不會……。」
眼淚順著我下巴滴在地板上,我心里比這深夜的冷風還要冷。
我實在忍不住了,哭著質問他:「那你到底會干啥!」
邵白想了想,認真道:「我會開飛機。」
我無力地癱在沙發上。
累了,毀滅吧。
16
這下簍子捅大了,我必須得跟房東說一聲了。
上次油煙機碎了還沒跟他說呢。
我顫抖著找出房東的微信,猶豫著第二天要怎麼跟他說。
房東是個很神秘的人,當初租房子的一切事宜都是中介帶我辦的,我從來沒見過房東,甚至都沒加他的微信。
這位房東非常豪氣,據說他是個孤兒,父母早亡,給他留了好幾棟樓收租。
好幾,棟。
一棟也就有個十幾戶吧,平均房租 8000 一個月。
一個月光房租就百萬起。
他不耐煩一家一家地收租,直接拉了個群,每個月底開個群收款,租戶們按順序交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