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真行,什麼鬼理由都敢扯。
我肯定不信啊。
阮晶那麼膽小乖巧,跟連淮說一句話都能臉紅透,這樣的女孩怎麼會抽煙?
我下意識望向阮晶的座位。
正巧,她腦袋轉到后面跟后桌說話。
眼睛不斷往連淮這兒瞟。
15
許文美趴到我耳朵上陰笑,「死丫頭好像喜歡你家小孩呢。」
我整日待在連淮身邊,當然有所察覺。
我揚起笑容回她:「這很好啊,我巴不得他快點談戀愛。」
說不定就能早日放過我。
許文美撇嘴,「你笑得好假。」
我愣了一道。
假嗎?
怎麼會。
「總之奉勸你一句,當心把這孩子往火坑里推,你會后悔的。」
許文美手指點點我的額頭,輕悠悠地飄走了。
阮晶實在是個乖巧可愛的小女生。
我沒辦法把許文美的話和她聯想到一起。
放學后,阮晶躊躇許久,來找連淮搭話。
「連淮,你今天,今天也一個人走嗎?」
一句話幾乎用光了女孩所有的勇氣,說完忙垂下頭。
他們兩家住得也近,非常好的撮合機會。
我催促連淮:「答應啊!快說你可以和她一起!」
他把書包挎到肩上,態度禮貌地告訴阮晶:「不是,我有約了。」
阮晶垂頭喪地離開。
我一頭霧水,「你跟誰有約?我怎麼不知道。」
他笑得不可方物,「跟你啊,走,咱們約會去。」ȳʐ
「連淮,我跟你說真的……」
「走吧,再晚電影就要開場了。」
我不斷地為他糾正分寸。
可惜他從來沒有要聽。
我毫無辦法。
自己帶大的崽,舍不得打舍不得罵,我只能一遍遍地在心里祈禱。
連淮。
千萬別真的喜歡上我。
16
看完一部毫無水準的喜劇電影,我們并肩走在街上。
「要不要吃棉花糖?
「喝奶茶嗎?
「待會兒帶你吃火鍋?不是很喜歡嗎。」
鬼魂用吸食味道的方式進補食物。
在我窮極無聊的這十八年,這也是我唯一的愛好。
但最近的我食不知味,臉上時刻寫著兩個字:「想走」。
我不信連淮察覺不到,他不過一味裝聾作啞。
對放我離開這件事,他銅墻鐵壁,不為所動。
鬧心得很。
路邊幾個小孩雀躍地圍著個賣氣球的阿姨,連淮也過去買了只小兔子給我拿著。
我終于明白,他原來在哄我。
他彎腰平視我的眼睛,「星星,開心點。」
居然還沒大沒小地用兩根手指戳著我的嘴角往上挑。
這死小孩。
他擰眉,「這都不笑?」
難道他看不出來我在跟他冷戰?
「好吧。」連淮目光飄到遠處,「如果我說,我打算帶小星星去看望她父母,她是不是就……」
我兩眼倏地放光。
「真的假的!你要帶我去見我爸媽?」
17
小孩子總有許多個「為什麼」。
四五歲的連淮也同樣。
有天他就問我:「為什麼姐姐沒有爸爸媽媽?」
我對他說:「有啊,每個人都有爸爸媽媽,只是姐姐的爸爸媽媽在很遠的地方。」
「很遠的地方是什麼地方?」
我哽咽地說不出話。
本來,我可以在每年祭拜的日子里見到爸媽。
連修誠殘忍地打破了我這個念想。
他在葬禮上把我的骨灰掉了包,直到現在,我爸媽都還以為埋在墓園里的那盒碳粉就是他們的女兒。
起初那幾年,連修誠還偶爾去探望他們。
沒多長時間,他便淡忘了這件事,再不曾跟我爸媽聯系過。
一起被遺忘的,還有他的良心。
他好像絲毫不內疚我是因他而死的。
把我的骨灰做成項鏈送給兒子當護身符,也只是他感動自我的方式,他是個多麼自私涼薄的人,我早一清二楚。
一直都是這樣,永遠不為我考慮。
即便我是個鬼。
我也有感情。
我有我的爸爸媽媽。
我也會想家。
18
少年的瘋狂,我老人家真有點招架不住。
就這麼說走就走,訂了機票,跨越幾個城市,在第二天天亮的時候來到了我的家鄉。
我輕車熟路地指引連淮帶我回到家。
多年未歸,小區破舊了許多,少了許多熟面孔,只有樓下的那棵香樟樹枝葉扶疏,一如既往。
我只想遠遠見一見爸媽,誰料怎麼就這麼巧,剛進小區,就讓我看到一個格外熟悉的身影,提著一袋子菜迎面走來。
我腳步猛地定住,顫聲喊了一句:「爸!」
我爸竟像聽見了一樣,急忙轉身尋找。
半晌他才醒過來般回頭,這一來沒看好路,腳一崴,跌到了花壇里。
我悲催地捂住了臉。
我爸這一摔還挺嚴重,腳踝腫得老高。
好在當時連淮就在旁邊,及時背起他送醫。
連淮辦好住院手續回病房的時候,我媽趕過來了,這會兒正數落我爸。
看見連淮,她堆出滿臉笑容。
「孩子,你就是小淮吧,真是謝謝你啊。」
連淮笑笑,「阿姨,不用謝。」
我在一旁抹眼淚,手肘戳他,「快改口,你該叫她奶奶。」
畢竟我媽現在都六七十了。
連淮用口型對我說:「那輩分可就亂了啊。」
這時我爸插進來話,無比認真地又對我媽說:「我真沒聽錯,我聽見星星叫我爸了。」
我媽更加擔憂了。
「哎呀,這怎麼把腦袋也摔壞了呢。」
19
十八年未相見,我心知爸媽在我走后度過了多麼煎熬的時期。
如今看到他們雖然年老,但身體康健,我心里的大石頭算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