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這個澡他洗得有點長。
直到我迷迷糊糊地睡著,身后的床墊塌陷下一塊。
隨后腰身被那麼一攬,再次陷進熟悉的懷抱。
像是做了很艱難的決定,連淮在我耳后輕喃:「我把星星還給她爸爸媽媽好不好?」
他終于要放手了嗎?
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但這會兒困得實在睜不開眼。
我在睡夢中含糊不清地回他:「連淮,把項鏈燒了……一定答應我。」
他的臉在我頭發上蹭了蹭,帶著萬般憐惜和不舍,哽咽地回我一個字:「好。」
太不容易了!
他總算良心發現了!
我恨不得這就出去放十里爆竹。
看來讓他來我家這一趟的決定非常對。
早上,我心情澎湃地提起昨晚答應我的事,沒想到死小孩竟翻臉不認人。
還面無表情地對我說:「我認為你大概率在做夢。」
仿佛一道雷劈到頭頂,我哭都哭不出來。
他一秒破功,好笑地揉揉我的腦袋,「好啦,陪我過到下個月生日,我會遵守我們的約定。」
「要是再騙我?」
「那就罰我和星星一起走。」
這一次他好像真沒在開玩笑了。
因為我清晰地看到,他眼底雖然帶著笑,卻蘊含深不見底的哀傷。
23
我們在我的家鄉待了一天半,趕在天黑前返程。
剛出機場,遠遠就看見了連淮爸媽。
連修誠大步迎上來,狠狠甩了連淮一耳光。
連淮媽媽尖叫:「你打他做什麼!」
我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嚇了一跳,緊張地捧著連淮的臉察看。
「沒事,別擔心。」連淮小聲對我說。
怎麼會沒事?嘴角都出血了。
我惱怒地瞪向連修誠。
他面色慍怒,「你還知道回來?你知不知道多少人為你擔心!」
原來,連淮到頭都沒跟他們匯報一聲。
他不在的這兩天,甚至關了手機,學校家里都聯系不到他,兩頭急得冒火。
連淮被他爸關在了家里,連房間都不能出。
我也很生氣,回來就把他教訓了一通,讓他把「我錯了」三個字抄 500 遍,好好悔過。
抄到一半的時候,他媽媽進來了。
她疑慮重重地問道:「連淮,媽媽知道你從來不會這麼任性的,你能不能告訴媽媽,你最近到底發生了什麼?」
連淮表現得一切如常,笑了笑說:「媽,我真沒事,只是突然想去旅游了,以后不會了。」
她怎麼會信?
連淮媽媽是個非常細心的女人,兒子近期的反常一件件積累在心間,給她造成了極深的疑慮。
他不光總是獨自說話,發笑。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給房間里堆滿了各種女孩子喜歡的各類東西。每到晚上,床底還放有一只可怕的恐怖玩偶。
還有那天晚飯時,他竟指著一個空位說女朋友就在這里,更給她心底埋下了一道重雷。
她去拜訪了連淮的班主任。
班主任告訴她,連淮在學校確實也有一些異常,他有時會對著座位旁的空位自言自語。
老師認為這個習慣并不影響什麼,況且他幾年前便開始這樣了。
連淮媽媽聽得更為膽戰心驚。
她和連修誠是事業心的父母,連淮從小由保姆照顧長大。ýż
原來異象早現端倪,是他們未能及時察覺。
如今種種跡象表明,連淮身邊好像存在著一個他們誰都看不見的人。
24
女人的視線在連淮脖子上定了良久。
她突然問:「爸爸給你的項鏈你還戴著嗎?」
連淮手指顫了顫,「媽,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不光是他。
在這種特殊關頭,連我也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安。
連淮媽媽搖搖頭,「繼續學習吧,不要分心。」
她出去沒多久,連修誠又進來了。
他嚴肅地命令道:「把你脖子上的項鏈摘下來。」
連淮站起來,皺了皺眉,「爸。」
連修誠什麼都不聽,目標明確地走過來,翻開他的衣領,一把扯下項鏈。
我只感到自己瞬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丟擲了出去。
甚至沒來得及回看連淮一眼,下一秒,在他撕心裂肺的呼喊聲中,垂直墜落到了窗外。
25
樓下是一條清淺的水溝,我附在項鏈上,隨著流動的水漂流而下。
水溝里陰暗冰冷,游著許多小魚小蝦和浮藻生物。
一條草魚把我吞進了肚子里。
我在黑暗的魚腹里,艱難地忍受著它不斷吞進來的食物殘渣,汩汩水流涌進又涌出,弄得我狼狽不堪。
就這麼不知又過了多久,一陣歡呼聲吵醒了我。
聲音有點耳熟。
我感覺這條魚好像被人釣了出來,魚身劇烈撲騰了幾下,然后被扔進一個容器。
沒多久,一把匕首插進了魚肚。
草魚的身體被剖開,我終于重見天日。
一個戴著圍裙的中年男人驚喜地發現了項鏈。
他拿起來沖廚房外喊:「晶晶,快看爸爸在魚肚子里找到了什麼!」
我跳到地上,嫌棄地抖落掉裙子上的魚腥。
聽到腳步聲跑到門口,一抬頭,居然在這里看到了……阮晶?
26
阮晶的家離連淮家很近,我當初還試圖撮合連淮放學和她一起走。
遇到她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我本來擔心會不會嚇到阮晶。
眼看她高高興興地把項鏈沖洗干凈,戴到脖子上,竟然對就站在面前的我毫無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