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一直都是一個長相俊氣的男生,清秀耐看,終于放出掩藏許久的光芒。
蔣子墨婉拒了我的感謝。
他說,他的理想是成為一名記者,通過這件事,他獲得了焦點時報主編的賞識,這次經歷對他以后的學業和仕途都會有所幫助。
按他的話來說:「我們是在相互成就。」
世上所有真正的恩情最后都終于一句「大恩不言謝」。
可我還是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對他說:「謝謝,謝謝。」
44
一段時間后,景澄也回來上課了。
有次我在學校遠遠看見他,他瘦了一圈,變得單薄,更沉默。
受到常南珍的牽連,絕大部分同學自覺遠離了他,對待他,不約而同地都有種孤立的情況存在。
不過他好像并不在乎,絲毫不受影響,依舊次次穩居學校第一。
也許有人會說,常南珍的錯,憑什麼要讓他來承擔。
可是,上一代形成的恩怨仇恨,又與我何干?
偶爾我還是能在學校看見他。
人人都說他很冷,可我總情不自禁想起他黏人得像條小狗的模樣。
我摘過一朵花,每次回想起來,想到它的芳香和美麗,也重溫被花稈上的尖刺刺傷的痛感。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一直不是件值得快樂的事情,我希望這輩子都不要再有下次。
……
嚴冬終盡,氣候回溫。
草長鶯飛過后,綠意濃濃的六月迎來了高考。
考試前夕回學校搬運書本,我在一本課本下發現了一張紙條。
我不知道這是誰寫的,意圖是什麼,為什麼要寫給我。
但在這落霞和孤雁齊飛的時刻,我首先想到了那個人。
打開紙條,上面只短促地寫了這麼一句話。
——「輕舟已過萬重山,愿你迎來新光明。」
后記
畢業后,我再次回到了這所熟悉的城市。
早上正在賴床,我媽闖進房間拉開窗簾。
「還睡!快起來,外面下雪了!」
我一個打滾坐起來,扒著窗戶往外看。
大雪紛紛揚揚,一夜過去,整個世界都變白了。
我媽這幾年年紀漸長,不僅操心我的人生大事,還開始信一些有的沒的了。
「我前天找了個算命師父卜卦,人家說你正緣馬上就該來了,說什麼,真正愛你的人不日會回來重逢,哎你說,會是誰啊?」
我呆滯地愣了幾秒,「他胡說八道吧,我以前根本沒談過戀愛,」
話剛說完,手機響了。
蔣子墨發來的微信消息:「中午有空沒,一起吃個飯?」
不會就是……
我媽樂了,奪過我的手機替我回:「有空有空!地址發來!」
「……」
這回想不去都不行了。
我來到餐廳的時候,蔣子墨已經先到了。
他穿著毛呢大衣,戴著精致斯文的眼鏡,正小心把桌上的月季花擺正。
他跟以前變了太多,卻笑著對我說:「輕舟,你一點都沒變。」
我摸摸臉,也笑。
「好像是哦。」
一轉眼七八年過去,我們的人生紛紛經歷了好幾個階段,蔣子墨也頭疼地跟我說起被家里催婚的苦惱。
我能察覺到他對我的好感。
所以在他試探地問我有沒有男朋友時,我告訴他:「說實話,我好像有點抗拒談戀愛這件事,目前還是先專注自己吧。」
他是個很聰明的人,片刻后付諸一笑,再不提及感情。
服務生端上最后一份甜點,我忽然無意識瞥了眼櫥窗外。
一輛車開到路邊停下,車頭積著一層未清理的雪。
「輕舟。」
「嗯?」我遲鈍地回過頭。
蔣子墨說:「有件事一直沒告訴你。」
「什麼?」
「其實當年高考那天,景澄沒有去。」
再聽到這兩個名字,我的心緒出乎意料得平靜。
「為什麼?」我隨口問道。
「高考前夕,常老師和陳瑛瑛……可能出于破釜沉舟的心態吧,據說陳瑛瑛手里有你洗澡的視頻,她們商量把視頻發到網上,以此為籌碼讓你在考試那天過去找他們,陳家人對你恨之入骨,他們要報復你,只要你去了,就不會放你走。」
「景澄知道了她們的計劃,他告訴她們他也要加入,他會親自把這個消息告訴你。」
我告訴他:「但他沒有。」
那天他放到我桌上的紙條,寫的是另外一句話。
「是的。」
蔣子墨苦笑。
「回去后景澄告訴她們,你當天會來,然而到了那個時候,真正過去的是他自己。」
「后來陳瑛瑛找的那幫人……」
蔣子墨顧忌地看了看我的表情,省略了那天發生的事情。
他繼續講述道:「景澄錯失了高考,還有陳瑛瑛……考試結束后警方找到了她,雖然她高考成績很不錯,但是因為這個案底,她被報考的大學拒絕錄取,后面又重來了一年,還是沒能如愿去到好的學校。」γƶ
「再后來,景澄父親把他送去了國外,好像再沒回來過。」
……
雪悄無聲息地停下。
我拒絕了蔣子墨送我回去的提議。
出了餐廳,不想打車,更不想去坐地鐵。
忽然很想獨處一會兒,我把下巴縮在圍巾里,一個人慢慢走在雪后的人行道上。
忽而一陣煙草的氣味飄來,一輛黑色的車子從身邊緩緩駛過,我才發現,原來一直停在餐廳外的這輛車里竟有人。
車里的人手腕伸到車窗外,修長的指間夾著一支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