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在跳傘結束、他將戒指套到我的手上時,大腦延續了那一刻的空白。
我猛地抬頭:「你……」
江欽看我半晌,終究還是開口解釋:「覺得好看,就買了,沒別的意思。」
「喜歡就戴著,不喜歡也別退還給我。」
胸口一窒,我沒說話。
于是我見江欽時就帶著,不見就摘下來。
有一回見他時忘記帶,他盯著我的手指看了好久。
那天恰好,他帶我去跟朋友聚。
江欽的圈子,聚在一塊就是打打牌,聊聊天,玩玩桌游。
我被攆上牌桌,手氣越好越緊張。
江欽還笑,叼了支煙俯身在我身后搗亂。
「怕什麼,怕輸?
「別怕,瑤瑤。
「人生很長,你輸得起,才能贏得起。」
說著,對面受不住膩歪,出牌了。
我笑了一聲,江欽也略一挑眉。
「謝謝你,給我家小朋友點炮了。」
他捏捏我平時戴戒指此刻卻空空如也的中指,含著煙笑:「需要練膽。」
那晚,我陪江欽去我之前唱歌的酒吧談事。
秦思姐看見我,咬著煙笑了一聲。
「才多久不見,氣色這麼好。」
氣色好嗎?
我下意識去看酒吧對面鏡子里面的反光。
倏然一愣。
里面的女孩,我都快要不認識。
臉上不再是營養不良、需要化妝才擋得住兩頰凹陷的樣子。
反倒容光煥發,一雙杏核眼也有了神采。
秦思穿著修身的黑色長裙,吐了口眼圈,感嘆:「年輕真好。」
她頓一下,又看向我。
我這才發現,她這好像憔悴很多。
「但是你啊,腦子要清楚一點。
「感情這種東西是最虛無縹緲的,何況他那種家庭……能拿就多拿點,別想太多。」
這句話,像是在我手里擱了一塊冰,讓我瞬間清醒。
最初,我從未想太多。那些虛無縹緲的構想,都被我關進心中那扇門里。
可江欽真的太好了。
這樣的人。
我怎麼能做到不想太多。
夜色很黑。
臥室不知什麼時候換上了厚重的遮光簾,江欽一下一下吻我,床褥濕得厲害。
我伸手摸他的臉。
江欽不明所以,抓住我的右手,吻了一下手腕。
而在此時此刻,我偏頭,望見窗簾罅隙里透進來的月光。
心想。
我跟江欽在一起,快要兩年了。
14
畢業那年,江欽來陪我拍了照片。
快門聲響起時,他在看我。
夏曉遠遠看見,猶豫很久,還是過來。
「他竟然跟你在一起那麼久。
「之前發帖的人是我……抱歉。」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總是很奇怪。
畢業前不覺得什麼,畢業就像是打開了什麼開關的節點,過了這個節點,大家都變得善良。
江欽 30 歲了。
落葉泛黃落地,風一吹,教人不自覺打個哆嗦。
他越來越忙。
從前,我們一周都要見兩三次。
可這段時間,一個月過去,我才見過他一次。
畢業,也面臨著家里的質問。
整整四年,我沒有回過家。
即便回到老家的小鎮,也是去看望周老師,又匆匆回來。
手術很成功,但終究是傷了身體。
周老師提前退休,臥床牽著我的手:「瑤瑤現在過得很好。」
我那時壓住眼淚,和顧超心照不宣,沒有提那十萬元。
只是臨走時他追出來送我。
男人有了他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憔悴,他看了眼我價格不菲的衣服,嘆了口氣,欲言又止:「對不起。」
我搖搖頭。
所以那個想起來總是殘破壓抑的家像在上個世紀,若不是偶爾打電話過來的索取,我斷然想不起他們來。
「你在港市?」
「媽,我在這找了實習工作。」
我在騙她。
實際上,我仍舊在寫小說。
愈發穩定的稿費讓我覺得,離開江欽后,我也依舊能過得很好。
「什麼實習?聽說港市房租高工資高,你都能在港市留下了,看能不能把你弟接過去,給你弟安排個單位。」
以前我聽到這句話會覺得惱火。
可現在,卻只剩下無奈與可笑,扯謊扯得順暢無比:「媽,我跟同學三個人住一間跟阮宗耀房間差不多大的房子,實在安排不來。」
我媽啐了一口:「不上學了有時間賺錢了吧?以后一個月給家里拿五千!不拿就趕緊回來結婚,省得以后老了彩禮要不上價……」
我冷著臉掛斷電話。
不等收起手機,倏然收到推送。
江家掌權人重病,江家兄弟鬩墻,內斗不止。
心頭猛地一跳,我點開了那條新聞。
千億家產的家庭,中間權利結構錯綜復雜,涉及產業眾多。
而從一開始我也知道的。
江欽的爸爸,不止他媽媽一個女人,也不止他一個兒子。
港媒酷愛爆一些有的沒的的料,沒什麼底線的小報里,寫他們家大房到七房的故事,寫得津津有味。
風起云涌的底色下,我們之間的平靜顯得詭異與不合常理。
我卻總覺得,有什麼事將要發生。
或者說本就該發生的事,終于要發生了。
有天,江欽喝了很多酒。
他要我去接,剛上車就躺在了我身上。
他語氣委屈:「瑤瑤,我真的好累。」
我嘆口氣,摩挲著他打理精致的鬢角。
這種家庭,有些消息能被爆出來,只能說明,確實藏不住了。
沒人知道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局外人只能看到風云變幻的邊角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