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拿捏不了傅行儉,只能用最不屑的手段去籠絡他的心。
「母后不必說了,定是為了我才與這老賊虛與委蛇,等我親政,我就砍了他。」
說到親政,劉業又垂下頭去,低聲啜泣。
「母后,我今日提出親政,滿朝文武竟只看他的臉色。」
我蹲下身來,耐心安慰劉業,頗費了番口舌,才將他勸走了。
傅行儉從床上走下來,按著額上的傷口,神色散漫不羈。
我如今看他,確實有幾分猖狂。難怪劉業壓不住他。
「娘娘,陛下尚且年幼,再過幾年,親政更為妥當。」
「無須多言,我信你,行儉。」
傅行儉抬眸看我,眼神俱是威壓。
他知道,我還有下半句。
我佯裝無奈,嘆了口氣道:「可我信你,天下人不會信你。傅大人權勢滔天,宮城進出自如,門生遍布朝野,你不想,未必別人不想。」
傅行儉挑眉,眸光微轉:「那娘娘,是要我立即歸政?」
我揪著他的衣擺問道:「若是不便歸政,不如當朝太后下嫁太師大人,做一家人可好?」
向來舉止溫柔的傅行儉,伸手鉗制住我的下顎,逼迫我抬頭直視他。
他居高臨下地審視著我,眼神帶著深沉的探究。
「傅行儉,我真心想嫁你。」
「趙臻,史書之上,你我都沒什麼好名聲了。」
傅行儉將我攔腰抱起,侍女紛紛退下,將殿門緊閉。
14
隔天朝堂之上,傅行儉緩緩出列,并不贊成劉業親政。
頃刻之間,群臣伏地不起,請求陛下三思。
傅行儉長身玉立,和小皇帝對峙,竟隱隱壓過皇權。
劉業臉色發青,雙手握緊,清亮的嗓音壓抑著怒氣。
「既然如此,那就聽太師的吧。
退朝。」
「陛下,臣還有事要稟。」
劉業又坐了回來,神情煩躁不安。
傅行儉面露倨色,聲音漫不經心道:「臣年逾三十,而未娶妻,懇請陛下將太后下嫁微臣。」
群臣聞言,將頭埋得更低。
整座大殿寂然無聲。
劉業臉色古怪,低頭又抄起鎮紙,砸了傅行儉的腦袋。
還好,這回是紫檀木的。
此番傅行儉在前朝的倨傲言行,做足了權臣威逼太后下嫁的戲碼。
眾人只知傅行儉只手遮天,卻不知我和他兩情相悅。
出嫁那日,傅家府宅滿院燈火,只邀三五親友,擺了幾桌喜宴。
但我卻覺得,封后大典也沒有今日來得緊張。
傅行儉走了進來,一襲紅衣,襯得他更好看了。
我眼里蕩開笑意,嬌聲喚他:「夫君。」
傅行儉坐在床邊,神色疲憊,沉聲問道:「剛剛是劉業的人來過了?」
我心內感嘆,如今傅行儉耳目眾多,不像當初那麼好瞞他了。
「陛下不便親自出面,差人送禮而已。」
傅行儉聞言蹙眉,唇線也抿得很直:「你出宮后,劉業去見了太皇太后。」
我饒有興致道:「傅大人,窺探帝王行蹤,可是死罪。」
傅行儉傾身壓近,目光幽深,近在咫尺凝視著我:「我犯的哪一條,不是死罪?」
眼前的人喝了酒,眼角泛紅,直勾勾盯著我,我忍不住有些口干舌燥。
正值初春時節,夜里下起雨來淅淅瀝瀝,微風斜雨從窗下闖進來。ýz
我被衣物窸窣的聲音驚醒,只見傅行儉披著外衫起來了。
他走到窗前,取下叉竿,合緊窗扉,室內靜了幾分。
我躡手躡腳地起床,赤腳剛踩上木質地板,立即響起突兀的咚聲。
雙腿傳來酸軟,我竟有些站不住,立刻倒在了榻前。
15
傅行儉回過神來,俯身溫柔地把我抱上了床。
他狀似無意問道:「娘娘,陛下送了什麼禮,你還沒說呢?」
傅行儉低頭替我揉腿,眉眼溫順如常。
這些年他愈發沉靜,除了在床上,我甚少能猜透他的心意。
但他開口問了,我若不說,他也會去查的。
我不知如何開口,只能說了句沒來由的話。
「行儉,你想過納妾嗎?」
傅行儉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頓時變得極差。
「我讓太醫來看看你。」
我從身后抱住了他,聲音哽咽起來。
「別去。你說,你介意除了劉業,再沒有其他子嗣嗎?你介意,我們就算了。」
傅行儉轉過身來,眼眶漸紅,神色凄絕,是他從來沒有展露過的那面。
「算了?趙臻,你折磨了我十八年,你現在說算了?
「你愛過我嗎?你為了當皇后,為了當太后,現在為了劉業,你愛過我嗎?
「你知道,我為什麼不讓你聽政嗎?」
我用手掩住了他的口,不想聽他說后面的話。
我知道,他是怕我大權在握,真會殺他滅口。我一路走來,實在算不上什麼好人,被他懷疑也是應該的。
「傅行儉,我知道。我愛你,真的沒有騙你。我是個這樣的人,我的愛也不過如此,但你別說出來。」
他伸手抱緊了我,下巴貼著我的額頭,聲音帶了幾分酸澀。
「趙臻,我認輸了。我不介意子嗣,只怕傷了你的身體。」ץz
16
太皇太后能告訴劉業什麼呢,只有劉業的真實身世。
誰也不知道,劉業得知自己生身父親是傅行儉,會是何感受。
但事情并沒有像太皇太后以為的那樣發展。
劉業沒有來阻止我和傅行儉成親,這表示他懂事了,也學會了蟄伏。
但他同時意識到,如果自己是傅行儉和我唯一的孩子,那麼帝王的寶座會穩當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