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還沒見過唐明昭,回道:「明天我同你一起去,看看到底是哪路神仙。」
這已經是我搬來的第五日了,卻連句話都沒跟他說上,當真算得上是砸招牌。Ϋż
三次失敗我也意識到了,他跟從前那些假君子不一樣,但真君子也會有真君子的軟肋。
比如板正守禮,負責任。
所以明日,我務必讓他不得不對我負責任,住進去了,我才能施展功夫拿下他。
我讓蘇豐庭利用御史臺里的人脈安排了一場踏春,而我,會是一個不小心同他一起落水的姑娘。
事情進行得很順利,現在我同他一起落在水里了,他果然是個負責任的,都沒用得上蘇豐庭安插的人勸說,他就在大家來之前讓大丫把我裹了個嚴實,問她:「這是你家小姐?」
大丫點了點頭,剛打算說些我命苦的話,他就截斷了話頭:「既如此你先帶她回去吧,姑娘家閨譽要緊,我知你們住隔壁,會去交代的。」
呵,原來前三次不是真的沒看見。
10
唐明昭來得不算慢,我剛換好衣衫喝完姜湯,他就到了,且異常直接,直接把我領到了他家門口,對著敞開的大門說:
「這位姑娘,三回,我都避了你三回了,我謝謝您的抬愛,可是你看看這院子,小生我,實在是養不起你啊。」
他在水塘邊說知道我的時候,我就想通了,我太自負了,操之過急,犯了個天大的錯誤。
從前那些男人都是有縫的臭蛋,他們或許知道我在刻意勾引,但是他們有劣根,想證明自己有魅力,才會讓我有機會一步一步攻陷。
唐明昭不同,他從家世到自身,都是個好官,就不吃美人計這套。
于是我看著他,對著他家比莊戶人家還寒磣的院子,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向天哭道:
「唐老爺,您在天有靈幫幫奴婢吧,奴婢一個小丫環,想替我家老爺報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奴婢除了自個兒,沒有別的籌碼啊。」
他蹙了蹙眉:「你家老爺是?」
我連忙抱住他的腿:「吳將軍,是您父親的至交好友吳將軍啊。」
對,沒錯,我打算演吳蕊珠她家的丫環,先用忠仆的劇本進了門再慢慢謀劃下一步。
我以為自己會看見唐明昭動容的臉,誰知他嗖的一聲捂住我的嘴,一把把我跟大丫拉進門,利索地關上了大門。
關好門耳朵還貼著聽了好久動靜,確定沒有聲響才放心地拍了拍胸口。
然后苦著臉對他書童說:「你說你家少爺怎麼這麼命苦,攤上那麼個爹,為了維護他的名聲,一分錢也不敢貪,衙門里的門房過得都比我滋潤。」
又指了指我:「瞧瞧,現在還有這種想要了我命的舊人找上門來,卓松卓相啊,跺跺腳朝堂都要抖三抖的人,這位小姐,請問我一個孤家寡人,拿什麼幫你家吳將軍報仇?」
盡管理智告訴我他可能在演戲,我還是沒忍住在心里撇了撇嘴,唐家這一代,是出了個什麼奇葩。
11
吳將軍的名頭還是好用的,唐明昭雖沒答應我的要求,也沒再趕我走,只是他要辦公,幾乎不怎麼在家。
他的書童叫唐安,還兼任這個宅子的管家、采買和灑掃,準確地說,整個唐府就他一個下人。
唐明昭起碼有一件事沒說謊,滿京城的確是找不出比他更窮的官了。
所以我不信他克己成這樣只是為了保住亡父名聲。
我試探唐安道:「你家少爺平常有什麼朋友嗎?」
唐安擦擦汗,上下打量我:「姑娘你就別白費力氣了,我家少爺不喜歡你這樣的,倒是跟你一起來的那個姐姐,說不定能入他的眼。」
「大丫?」
「對啊,少爺曾經畫過一副女子的畫像,你別說,跟大丫姐姐還真像,少爺說啊,這種質樸的女子才適合過日子,說不定能勤快得把院子里的地都開出來種種菜,還能幫補幫補家用,現在的菜,可太貴了。」
雖然理由聽著清奇,但想想那是唐明昭,好像也很合理。
畢竟家里的屋頂壞了他都能出城二里地去拔草,然后扔房頂上邊曬邊當作補了屋頂。
摳是真摳,路子野也是真野。
我看了看院子里的泥地,種菜而已,我也是鄉野田間長大的,有什麼難的。
唐明昭留下我的第二天我偷偷回過竹韻樓,去找窈娘給我的手做個處理,它太細嫩了,對一個流落在外的丫環來說不合理。
為了不穿幫,我找了兩塊布給裹上,頂著大太陽勞作了一天,為了撐到他回來,讓他看見一幅美人春耕圖,腰都要斷了,我也堅持到了傍晚。
誰知這個摳門的,一進門就舉著我的手哀號道:「我的布頭,我省著要做新鞋面的布頭啊,你們怎麼就破洞了。」
那痛心疾首的樣子,完全沒注意到我的手也磨破了,氣得我一把摘下布扔他臉上,氣呼呼地跑回房,連晚飯都沒吃。
這家這麼窮,用的煤油燈都劣質,熏得我眼睛更紅了,唐明昭拿藥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副兔子一樣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