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捏起我的下巴:「這一巴掌就當還過去那些年對我的糟踐,很便宜你了。」
「蘇豐庭說你同我一樣恨卓松,如今他就要敗了,所以我找你過來出出主意,怎麼折騰他,我才能解氣呢。」
我笑了笑,用力掰開她的手,糾纏間,有什麼東西從她的袖子到了我的袖子。
「你要請教人呢,就得客氣點,不過主子說得對,我也恨毒了卓松,所以這個主意,我免費送你。」
「吳大小姐,你見過吃觀音土的人是怎麼死的嗎?他們知道那東西不好,可餓得受不了,還是會吞食一點,到最后啊,四肢都被餓的纖細異常,肚子卻老大一個鼓在外面。」
「您既有這個本事,不如就試試我們卓相的肚子,最后能鼓多大吧。」
臨走前,她又賞了我的臉一杯茶水,把桌上的茶杯玩兒似的一個一個摔在我的腳邊,臉卻湊得極近,帶著貓逗老鼠的態度觀察我的每一絲表情。
然后利用絲絲被驚住的那一瞬,在瓷器碎裂聲的掩護里對我說:「三日后他要逼宮,求你,不要顧念我,帶著那些東西走。」
「求求你。」
聲聲哀婉,字字誅心,于是我不得不走。
17
卓松之亂攪混了朝堂,的確是逼宮的好時機,無論蘇豐庭成與不成,這京城都即將變天,我費盡心機給唐明昭傳了消息,讓他帶著唐安明日城外五里相見。
那里的難民堆,每次路過我都會讓大丫施舍幾個饅頭,有人群的遮掩,相信我跟大丫可以甩脫蘇豐庭派在我身后的尾巴。
他本就是玲瓏心竅,我讓他帶著唐安,他便懂了,一句話都沒問,借著那些難民的幫助,跟在我們身后一起順利地脫了身。
安全了,他才問我要去哪兒,我也犯了難,向他討主意。
「我手上有點東西想送給義軍,只是我對他們了解不多,你說北方的張術,南方的陶誠和西邊的陳方,哪一路英雄更可信呢?」
唐明昭撓了撓頭:「一定要去那麼遠嗎?很累的,其實離這兒不遠就有一支義軍,不然我們先去那里看看?」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居然跟義軍有牽扯?你不會也早就想反了吧?」
他趕緊搖手:「你別冤枉我,我爹聽著呢,小心他當真了晚上來找我,我就是去城外拔草修屋頂的時候發現的。」
我蹙眉:「你拔個草都能發現,聽著這麼不靠譜,那些人能行嗎?」
他驕傲地挺胸:「你以為誰都能發現啊,是我慧眼如炬才看出了門道,我看他們不小心踩到那些零星生長的野禾苗都會扶正,當是懂民生疾苦的,值得我們去試試。」
唐明昭的判斷我自然信,跟著他的摸索,我們找到了幾間隱秘的屋子。
那時夕陽西下,金燦燦的光里,從屋里走出來的,是不再胖嘟嘟的吳小胖子,乍見故人,我笑著笑著,不知怎的,面上卻爬滿了淚水。
這世上,還有誰,比他更有資格得到這份證據呢。
義父,是你在天上保佑我們吧,你再等等,很快你的親生兒子就可以幫你洗雪沉冤了。
只是拜托你,也要記得保佑那個還身在虎穴的女兒,讓我們有朝一日能活著再相見。
18
仗真的很難打,哪怕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我們依舊用了七年才再一次見到京城的城門。
這七年,唐明昭去軍里做了吳承軒的軍師,而我和大丫游走各地幫他們活動錢財資金,所有人心里都憋著一口氣,沒有聽到蕊珠的消息,那就是好消息。
攻城那日我沒去,據說蘇豐庭把蕊珠押上了城樓,威脅吳小胖子若不退兵就把她推下去,只是最后一刻,他不知怎的猶豫了一下,被蕊珠尋住機會先推了下來。
皇帝都不在了,誰還要打,還剩下的老臣選了個代表出來談判,我們答應不殺舊臣,兵不血刃地進了城。
我跟大丫進宮去看蕊珠的時候,她好像跟從前一樣,又好像不一樣。
但是只要活著,有些傷,就總能治好。
活著,真是好啊。
吳小胖子,啊,不對,是陛下,陛下封我做了個郡主,我在京城還算能出入自由,于是我屈尊去死牢看了看我那還在茍延殘喘的父親。
凸顯的雙眼,比棍子還細的四肢,再加上個仿若十月懷胎的肚子,哪里還看得出昔日首輔的風采。
不過他的神志還算清醒,瞪著眼睛看了我許久,才出聲道:「你、你是瑤娘的孩子。」
我拔下頭上那根木簪,在他的心口劃了劃:「你還認識吧?娘說這是你送她的第一份禮物,她到死都帶著呢。」
「因為她說啊,她做夢都想用這把簪子捅進你的心里,看看流出來的血是不是都黑透了,才做出那些喪盡天良的事。」
我把木簪捅進去的時候,他的眼神里明顯蹦出了解脫的喜悅,于是捅到一半,我又收了回來。
哎呀,弒父會有報應的,我還想跟唐明昭幸福長壽地活下去,還是讓卓大人他自己選餓死或者不知哪一天被觀音土脹死吧。
娘,您在天有靈可別怪女兒不幫您實現心愿,瞧瞧他這求死不能的樣子,我覺得您會更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