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紅的披風在馬背上垂下一角,我便死死地捏住這一角。
江岫白下意識收了鞭子。
「救我,求你……」
開口聲音沙啞而近乎呢喃。
我只剩下說這句話的力氣。
可我實在想活下去。
昏迷前,我隱約聽到江岫白暴跳如雷般地「嗷」了聲:「這可是小爺花千兩銀子買的!」
千兩銀子?那他上當了,這料子不值那麼多的。我沒忍住迷迷糊糊地想著。
4
江岫白到底是把我撿了回去。
用他的話說,我臟了他花了千兩銀子買來的衣裳。
得賠。
于是我成了他身邊的一個打雜丫鬟。
但其實更重要的是,江岫白懷疑我和沈時季有關系。
聽聞那日后來雨下得極大。
素來高高在上的沈小侯爺不顧臟泥污濁,半跪在死人堆里挖得手鮮血淋漓。
又親自射殺了那些流寇。只是為尋一個小乞兒。
江岫白在和我說這些的時候,忍不住摩挲著下巴上下打量我一番。
然后直接問:「他在找你?」
雖是問我,卻用著肯定的語氣。
畢竟那死人堆里獨我一個活了下來。但我不會承認。我只是軟綿綿地笑著,帶著股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窩囊:「我不知道呀。」
于是江岫白沒好氣地「嘖」了聲。但到底沒追問下去。
5
我成了江岫白的護衛。因為我發現護衛的工錢比丫鬟高,而我需要還債。
江岫白本來不信我能打。
用他的話來說便是:「貓兒點大的人被風一吹就吹走了,頂破天了也就捶個胸口踹個小腿的,怕是連個雞都不敢殺。」
直到我把江岫白壓在地上,大刀抵著他的脖子,語氣極為認真地告訴他:「我真的很會打,你雇我不會虧的。
」
于是江岫白躺在地上開始懷疑人生。
其實上輩子我被沈時季撿回去后便被發現是塊習武的料子。
沈時季也說過,我會是一把很好用的刀。
若不是后來認回了皇宮,我大抵是要被培訓成侯府暗衛的。
我腦子不太行。識字困難,女工不會,唯獨學武是上了心用了功夫。
那時我是想保護沈時季的。但沈時季卻想讓我去保護另外一個人。
我看著手中的刀,一時有些恍惚。
卻又忍不住樂觀地想,現在也挺好的。
至少我也能選擇自己想要保護的人了。
江岫白起身時罵罵咧咧。
他打不過我,于是只能仗著身份壓我:「小爺平時喂你吃的那麼多東西都哪去了?這麼久了還跟只瘦貓兒似的不長肉,不知道的還以為小爺平日虐待——」
話還沒說完,江岫白就瞇了瞇眼,瞬間跳了起來。
然后極為痛心疾首:「說,你是不是就想讓人誤會小爺我虐待你?好哇,看上去是個木愣愣跟塊木頭似的小姑娘,結果內里憋著一肚子壞水,心眼那麼多!」
我眨了眨眼,好半天才跟上江岫白的思路。
于是又很認真地和江岫白解釋:「不是,是因為我吃不胖。」
很多時候我都在解釋,但沒有人相信我。
可我還是想說——萬一呢?
江岫白一愣。
他這人素來嘴上胡亂說慣了。
大概是沒想到還真有人會為了他這擺明就是隨口說的話而解釋。
江岫白頓了下,神色復雜:「你信了?」
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大概是因著上輩子那一葬之恩,我下意識便不想讓江岫白誤會了我去。
于是江岫白看著我抓了抓頭發,一陣長吁短嘆后顯得有些發愁。
「完了,我怎麼撿回來一個傻子?」
我糾正:「我只是不愛撒謊。」
江岫白胡亂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6
可自那以后,我的吃食里都隱隱帶著一股藥苦味。我不懂藥理。
但上輩子在宮里時也聽說過有些大家族為了控制自己的護衛會給他們吃藥物。
想來江岫白也是不相信我的。
我其實并沒有太難過。
好吧,還是有一點點失落的。
但我不敢失落太多。
直到一段時間后,我發現我的身體并沒有任何異常。
甚至連風寒都很少得時。
我去問了江岫白。
「你還好意思問?」
江岫白一開始還裝聾作啞。
被我問得不耐煩了后就忍不住怒氣沖沖地瞪了我眼。
又嫌棄地移開視線:「小爺我那些精貴的藥喂條狗都能變成豬了。你倒好,養這麼久還是瘦得跟路邊的小乞兒也沒甚區別!」
最后一句話他說得極為小聲。
但我耳力好。于是我知道了,哦,原來那些藥是用來給我補身體的。
我抿了抿唇,認真告訴江岫白:「那些藥用在我身上是浪費的。」
我只是想找機會還了江岫白的恩情,可我好像越欠越多。
我不想回那個吃人的皇宮。
可我也沒錢還這些藥材。
江岫白不樂意聽這些話。
于是他瞪我:「什麼叫浪費?我剛把你撿回來時你三天兩頭就生著病,如今你一個人打我身邊四個護衛。這說明小爺我養人養得好,回去也好和我爹娘說,小爺我就是個有本事的!」
我沒吭聲,心里在盤算著我要怎樣才能還了這筆錢。
江岫白大概也猜到了。
于是他「嘖」了聲:「你該不會想著我是個大冤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