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時沈時季卻怪我沒有跟著蘇鳶,導致她在那期間受了傷。
后來那據說能起死人肉白骨的草藥被蘇鳶服下。
哪怕她只是受了一點輕微的皮肉傷。
沈時季是真愛極了蘇鳶啊。
我想著,然后面不改色地從沈時季身邊走過。
可就在經過的那一瞬間,沈時季沙啞的聲音響起。
像是在死命壓抑著顫抖,又像是在安靜地等待著某種已知的罪罰:「你也回來了,對嗎?」
12
隨著沈時季話音剛落,我幾乎是下意識摸上了身側的刀。四下無人。
沈時季像是沒有發現我的動作,自顧自輕聲說了下去:「十九是個很善良的小姑娘。她不敢殺人,所以我故意讓自己入險境,逼十九拔出了自己的刀。第一次殺人那夜,十九怕到睡不著。是我逼著她去習慣的。
「十九很怕疼。我帶她回去時,一點小傷都會讓她受不住地皺眉。是我逼她學會了忍耐,讓她疼極了也不好發出一點聲響來。
「十九很心軟。她若是瞧見我這般樣子,定會想著法子逗我開心。亦是我親自斷了她那般念想,讓她恨極了我。
「可那都是后來的時奺——
「所以阿奺,是你回來了,對嗎?」
沈時季呼吸急促了起來。
他似乎在期盼著什麼,可眼底深處卻是一片刺眼絕望。
回應沈時季的是橫亙在他脖頸處的刀。
我面無表情:「我只是想活下去。」
所有人都想我死。但我想活著。
剛重生時,我整日不安,生怕被人說是妖邪用火燒了去;知曉沈時季同我一般時,我連夜里都不敢輕易睡,害怕自己一醒來或是被沈時季殺了,又或是被強行帶入那吃人的皇宮。
他要對付我,輕而易舉。雖是重生,可人亦是上輩子那人。
我性子木訥,沒甚好計謀,不入皇宮便只是一個身份低賤的乞兒。
我會武功,可沈時季身邊武功好的護衛多了去。
蚍蜉撼不動大樹。
只想活下去的我握不住要報仇的刀。
鋒銳的刀刃劃破了沈時季的皮膚,血色刺眼。
我緩過神來,下意識要收刀。
卻被沈時季握住刀身,然后一點一點刺入他的左肩。
這人本就毫無血色的臉如今更是慘白如鬼。
「是因為他先找到你了嗎?」
沈時季分明是笑著的,可看上去卻幾欲落淚。
他努力壓抑著嗓音里的顫抖:「可明明那日我也去尋你了。我想接阿奺回去——我答應過她的,會接她回家的。
「但我找不到她……我找了很久很久,我甚至殺了那些人,可他們都不知道我的阿奺在哪里。」
沈時季像是被魘住了般。
他向我靠近,手緊緊握著刀身,鮮血滴落下來。
我面無表情地松開握著刀的手,又退后幾步避開這人伸過來的手。
沈時季僵硬在那。
半晌后,他帶著點委屈,卻又更多茫然地低聲問我:「阿奺,你為何不等等我啊?」
這問題問得好生奇怪。
于是我看著沈時季:「是你同我說的,你最后悔的便是當年救了我。所以我拼了命也要自個兒從那死人堆里爬出去。沈時季,我不欠你什麼的了。」
沈時季張了張嘴,最后極為艱澀地擠出「對不起」三個字。
我搖了搖頭:「其實你不必在我面前裝出這般模樣的。我那時沒死透,我看見蘇鳶了,我也聽見她同你說的那些話了。
她雖騙了你,可你也原諒她了——」
沈時季大概沒想到我還有這般際遇。
他的氣息愈發沉重,可眼底的光亮卻在一點一點地被點燃。近乎急迫:「那后來呢?你可曾看到后來?我其實——」
「為什麼會有后來?」我困惑打斷,「這些不就足夠了嗎?你燒了我的公主府,成為人人稱頌的沈太傅,蘇鳶是當朝皇后又會百般補償你……這便是我看到的。」
于是那些光又一點一點黯淡下來,近乎死寂。「原來這便是我的懲罰麼?何其殘忍、何其殘忍……」
沈時季似哭非哭,聲音哽咽。
遠處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我看了眼近乎站立不住的沈時季,想了想又說:「其實我是想殺了你的。
「但我更怕死。」
我不知道沈時季有沒有聽到。
因為這人只是低著頭自虐地將刀刺入到自己左肩,然后抬頭朝著我笑:
「阿奺也受了傷,如此才能相配些。」
他似乎還低聲說了一句「我心悅你」。
可我覺得沈時季瘋了。
13
江岫白把我帶回了將軍府。其實和沈時季坦白并非明智。
可我自暴自棄地想,如果最后真的還是要被帶回宮里,那還不如把那賞賜留給江岫白。說不定還能抵了些債。
可我在將軍府等了一日又一日。不曾等來宮里人,反倒是聽說沈家的那位小侯爺和素來愛慕的青梅斷了干系。
又聽聞不久之后那青梅的小情郎被查出謀逆之罪。重來一次,沈時季卻是把蘇鳶推上了絕路。「聽說那蘇家小姐在侯府外求了許久,可那沈時季卻是見也不曾見她一眼。」
江岫白說這些的時候,眼神止不住往我身上瞟。
然后又教育我:「木頭,你日后挑男人可得擦亮點眼睛,可不能光看臉生得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