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頭看過來。
一不小心避閃不及,隔著舞動的人群,我和他對視了。
之后,我故作熟練地請他喝了酒。
心底某種沖動冒了頭,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在酒吧里追求者無數,但向來孤僻的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和商楨搭話、熟絡。
喧鬧的酒吧里,歡笑的游樂場,青春洋溢的大學校園里,都頻率日漸增長的出現了我們倆并行的身影。
這是熱戀。
眼前,商楨掀起眼皮看了我一眼,輕蔑地扯了扯唇。「桑妤,夜光劇本聽過沒?那麼多人爭搶的女主角,我給你了,今晚陪我一夜,嗯?」
7
這個角色我從沒想過強求,他給我,也非我所愿。
我怔愣了兩秒,忽地笑了,笑得一副無所謂樣子。
「好啊!」
他愣了一瞬,嗤笑了。
指尖狠狠地掐滅了煙,戴上墨鏡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我掐緊的手心的指尖,松開了。
下午拍戲過程中也沒再看見他的身影。
酒店套房里,拍了一天的戲,我累得不行,但想到下午的事情,我眼底清明異常。
門鈴響了,看了看貓眼,我打開了門。
側過身讓他進來,擦肩而過時,我聞到了他身上濃重的酒氣。
這是醉了?
我關上門,還沒來得及轉身。
細長的后脖頸被微涼的大手握住了,緩緩摩擦。我脊背驟然繃緊,有些緊張得無措。
下一秒,頭頂吹風機傳來的溫熱的風,吹飛了我的胡思亂想。我舒了一口氣。
身后傳來一陣輕笑:「怎麼,有些失望?」
我動了動唇,不知道說什麼。
修長的手指在頭發間穿梭,輕柔的風緊隨而行,舒服得我都要睡著了。
吹風機聲音突然停止,身后突然傳來的冷笑嚇退了我所有的困意。
「桑妤,我讓你陪,你就陪?」
他語氣譏誚:「六年前,我他媽哭著求你別分手的時候,你怎麼沒這麼聽話啊?」
背對著他,我攥著浴袍衣角,沒說話。
「還有大晚上,是不是誰敲門你都給開啊?」
我站起身,蹙眉看向他:「我......在貓眼里看到了是你......」
不料,他周身氣壓更低了:「是我,你就開門?」
主動敲門調情的是他,現在坐在床邊無故生氣的也是他。
我嘆了口氣,有時候真不知道商楨是變成熟了,還是變幼稚了。
閉了閉眼,決定不和醉鬼一般見識。
轉身去用熱水給他沖了一袋蜂蜜。
等回來時,發現他高大的身影躺在了床上。
我走近,以為睡著了,卻腳步一頓。
暖黃色的床頭燈下,他長長的眼睫被眼淚打濕,粘連在一起。
半張臉埋在被子里,原本磁性好聽的嗓音,委屈得不行,半醉半醒中嘀咕著。
「阿妤,你又走了,你又不要我了,是不是......」
我頓時就心軟得一塌糊涂。早已經平靜了的心,又亂了。我溫聲哄著商楨喝完了蜂蜜水,輕輕拍著他。「乖,沒有不要你,阿妤剛才是去給你倒水......」
他終于不再一直醉著哭了。
床被商楨霸占了,我便窩在沙發里將就了一夜。
睡得很不安穩,夢到了許多,關于過往。
8
那是尋常的一天,我得過且過地在學校里上著課。
我在食堂偶遇了商楨的媽媽,她作為校友回學校做講座。
沒有什麼戲劇性的砸錢威脅讓我離開他的兒子。
他的媽媽一看就是位很好很好的母親,溫柔和藹善良。
她很有分寸地和我聊著天,熱情地告訴我,商楨偷偷和她一個人炫耀自己找了一個很優秀的女朋友。
那天她眉眼溫柔帶笑,和我聊了很久。
從她的口中,我得知了商楨眼中的我。
那些飽含無限褒贊的詞匯,讓我感到害怕和無措。
那些詞形容的人,不能夠是我。
也了解了更加完整的商楨。
家境優渥、父母恩愛、天之驕子......這些詞匯像是一道無形的天塹,昭示著兩人的截然不同。
同時,我真切地在他媽媽的眼中看到了對我們倆的贊許。
那一天,我落荒而逃了。
原來溫柔也是刀,對我這種缺愛的人最為致命。
那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長久缺愛的人,在直面愛的時候,第一反應不是追逐,而是逃避,逃得遠遠的。
同時,我也明白了為什麼在人頭攢動的酒吧,一眼就看上了商楨,因為我喜歡他身上我所沒有的東西。
那是被愛包圍著長大的孩子,才擁有的一種東西。
被愛大的孩子,是裝不出來的。
在酒吧里我看過太多雙眼睛,他們或迷茫或污濁,或自負或自卑......
那天,剛入大學不久,被堂哥帶著進酒吧見識成人世界的商楨,清澈的眼底泛著自信溫和的光。
那抹光,明亮而不灼人,一瞬就隔絕開炫目的霓虹燈照進了我的心底。
第二天,我就在微信上單方面和商楨宣布了分手,拉黑了所有聯系方式。
酒吧那里也辭了職。
雨夜里,商楨還是找來了我校外租的公寓。
「我膩了,分了吧!」
他渾身都是濕的,商家精心培養的貴公子決不應是這樣狼狽,至少不應該是因為我這樣的人變成這樣。
濕紅的眼眶、控訴的眼神都在告訴我,他在求我繼續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