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陸逾大概還是第一次點開照片,去細看。
他將照片放大,再挪動位置。
很快,他的手指開始發抖,呼吸逐漸粗沉。
像是撕開了通往真相的第一處缺口,隨即那口子迅速被拉大。
陸逾再抖著手,急切地往后翻看其他的動態。
他明顯沉不住氣了。
那樣多的破綻,他不可能再看不出來。
比如這五年里,我的賬號發的那些話的語氣,明顯不像是我的說話習慣。
比如這五年近百條動態里,竟沒有一條,出現了我的臉。
比如我跟顧承業結婚那兩年,從未發過一條跟他有關的動態。
卻在從跟他離婚的第二天開始,就頻繁秀起了恩愛。
我就像是從五年前開始,突然變了一個人。
不,一個人不可能變成另一個人。
陸逾不是傻子。
到了這一刻,一個真相早已在他面前昭然若揭——
這五年的動態,不是我發的。
而假動態發了五年,我卻都沒去阻止,原因或許就只能是……
陸逾猛地站了起來,急步幾乎是沖進了我爸的病房。
我看到,他眼底透出了一種詭異的猩紅。
我爸已經從搶救室出來,人也清醒了。
他剛好從病床上下來,想去樓上病房看看我姐。
陸母正著急阻攔:「您還是躺著休息吧,唐唐的姐姐那邊,我讓人看著了。」
兩人正僵持著,冷不防就看到陸逾沖了進來。
都被他這幅陰沉瘆人的模樣嚇了一跳。
陸逾直接拿出了錢包,將里面的現金全部拿了出來。
大概是覺得現金有限,他又換成拿了張銀行卡。
最后干脆現金連帶著卡,整個錢包都塞到了我爸手里。
哪怕竭力克制,他的情緒也明顯開始瀕臨失控。
像是沉沉雪山,下一刻卻就要徹底崩塌下來。
他盯著我爸,語氣說是商量,更像是帶了一絲乞求:
「要多少錢隨便拿,告訴我,唐禾在哪?」
23
我爸本來急著出去,聞言,身體一剎那如同被凝滯住。
他的臉上,再次浮現極度痛苦的神情。
陸逾時隔七年剛回國時,在機場,就見到過我爸這樣的表情。
當時,他明顯無動于衷,甚至有些不耐煩。
但這一刻,面對我爸這樣的神色,他的手慢慢地攥緊起來。
像是無意識地,攥緊后,又努力讓掌心繼續放松舒展。
但不過一瞬的功夫,雙手再次不受控制攥成拳,發抖,顫栗。
手背青筋畢現。
他語氣放軟了下來,似乎是在努力找一種溫和有效的方式,跟我爸交流,問到我的去處。
「我不找她麻煩,真的。
「我就是,就是……有幾句話,就幾句話,想問問她。」
我爸蒼老的面容顫動著,嘴唇張合。
卻像是失了神,一個字沒說出來。
最終聲線哽咽:「我的小禾她,她……」
陸逾死死盯著我爸,像是要盯出一個窟窿來,再在那里面,找出我的去處。
他不斷勸我爸冷靜,好好說別著急。
但明顯更冷靜不下來的那個人,是他。
「唐禾在哪,啊?您說,唐禾她上哪去了?」
「怎麼不說?她躲我是不是,心虛得不敢見我是不是?
「那些事情我早忘了,我現在都要結婚了……」
24
他說著,像是迫不及待要證明一般,從手機里翻出一張婚禮邀請函的照片。
那照片上,有他和他女朋友陳心的合影。
我想起五年前那晚,他也是這麼跟我說的。
不知道是他撒了謊,還是這些年事務繁忙。
這婚禮,竟拖到了今天。
他急切要將照片遞給我爸看。
但在他遞過去之前,我爸顫聲再開了口:「我的小禾,離世了。」
陸逾將手機遞過去的動作,倏然間僵在了半空中。
我爸像是丟了魂,喃喃再說了一句:
「五年前,我的小禾跟顧承業離婚第二天,突遭車禍,離開了。」
陸逾的身體,像是被徹底定格在了原地。
陸母頃刻如遭雷劈,面容悲慟錯愕。
竟是一時承受不住,面色慘白栽倒到了地上。
陸家跟過來的傭人,立馬著急叫來醫生,將她攙扶了出去。
我其實知道,陸母本來早就想要回國。
但她肝臟移植手術之后,排異反應嚴重。
這些年幾乎一直住在醫院里養著。
身體不適合遠途回國,加上陸逾的阻攔,讓她試了很多次,也還是直到現在才回來。
陸母出去后,病房里只剩下我爸跟陸逾兩個人。
四目相對,兩個人都如同失了魂的木偶一般。
我爸神色木訥地看著陸逾,半晌后才輕聲開口:
「陸總啊,我聽說你恨我家小禾。
「可七年前,跟你母親適配的肝臟,還是我家小禾求了顧承業,豁出了自己才換來的。
「你為什麼……為什麼還恨我女兒啊?」
25
這些事情,我爸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前些天在機場,他看陸逾態度實在太冷漠。
才開始忍不住猜測,七年前我跟陸逾分手,是不是我做了什麼不對的事情。
可他查了一下,卻只查到,我當年求了顧承業,幫陸母找到了適配的肝臟。
至于其他的事情,諸如我和顧承業結婚,跟陸逾分開的事情。
其中緣由,他大概是很快猜到了。
因為那晚,我看到他抱著我的骨灰盒,念叨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