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會就隨便寫個答案唄,反正老師也不檢查。」
教室里除了「唰唰」聲,還有「刺啦刺啦」的聲音。
是有些同學實在寫不完,開始撕掉里面的大題或者作文頁。
的確可以隨意寫個答案來糊弄老師。
可我們的未來,我們的人生,也能蒙著眼睛糊弄嗎?
放學后,我跟芳芳值日,她邀我一起去網吧。
那時網絡興起,學校附近的游戲廳替換成了網吧。
網吧的魅力不亞于現在手機對于小孩的誘惑。
那會兒零花錢少,很多人中午餓肚子省錢,就為了能去網吧玩一會兒。
晚霞如火。
照亮空氣里細小的塵埃。
我搖搖頭:「芳芳,我們別再去網吧了,一起好好讀書,念高中考大學好不好?」
論起聰慧,芳芳其實更勝我一籌。
她遲疑了下:「行吧,誰叫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早上五點多,我就起床了。
煮點面條或者炒碗蛋炒飯吃完,去芳芳家等她一起上學。
一般我到她家,她才剛起。
她房間燈泡瓦數大,等她的工夫,我可以背英語單詞和文言文又或者做做題。
張嬸會給她扎漂亮的麻花辮做好早飯。
吃完我們再騎車去學校。
會正好趕上日出。
朝霞一寸寸點亮東方的天空,朝陽露出紅彤彤的臉。
每一次都是新生,一切都充滿希望。
路上我們會互相問問題。
放學后,我們一起再學一個小時。
那時充實又快樂。
只有奶奶很不高興。
因為我走得早回得晚,就不怎麼干家務。
她把吃的鎖起來,我就拿錘子把鎖給砸了。
她要我做飯,我就放兩勺鹽三勺醬油。
她要我洗衣服,我就把她褲子上的皮筋抽掉。
她叉著腰在院子里罵。
我左耳進右耳出,全當沒聽見。
我長大了,不再是那個需要仰視她的小孩了。
如此一學期過去。
期末考很快就來了。
11
我考了年級 28 名,上升了 70 多個名次。
芳芳考了年級 20 名。
我們抱在一起哈哈笑,笑著笑著又流淚。
我們彼此打氣,相信會越來越好。
那時芳芳放出豪言壯語:「小希,我們中考要考全縣第一。」
「只有一個第一,你考第一,我考第二。」
她咯咯笑:「你笨啊,我們可以考并列第一!」
寒假她跟張嬸去了深圳張叔那邊。
我們約定好,放假也不能放松。
可是。
外面的世界,光怪陸離。
如此讓人沉迷啊!
自制難如登山,墮落卻易如反掌。
寒假結束后,她告訴我,她跟一個技校生網戀了。
那時 QQ 如火如荼,網戀非常流行。
我試圖將她拽回來,放學后拉著她一起學習。
可是她心不在焉,一心只想著去網吧見「男友」。
她憧憬著:「我們約好了,他技校畢業我初中畢業,就一起去深圳打工。」
我很震驚:「可我們不是說好要一起讀高中嗎?」
她支支吾吾,眼神閃躲:「讀書太累了,每天都要起那麼早。」
「小希,你還是自己努力吧。」
「可芳芳,你爸媽都支持你讀書,你又這麼聰明,你知道這個機會多難得嗎?」
她不耐煩了:「可我真的不想讀,我只想快點跟他見面。」
我們鬧掰了。
我又變成了獨行者。
奶奶在村里說:「還是芳芳聰明,女孩子本來也不需要讀那麼多書。」
「好好嫁個人,收一筆彩禮幫襯兄弟結婚才是正經事。」
進入初三后,學校安排我們重點班前五十名住宿。
奶奶炸了:「學校就是變著法子想多收錢!」
「反正初中畢業就去打工,花那個冤枉錢干嗎?」
爸媽也不愿意。
班主任打電話給爸爸:「其他四十九個人的家長都同意了,你們不愿意是有什麼特殊理由嗎?」
爸媽讓步了。
有些人就是很奇怪。
他們會對最親近的人露出鋒利的獠牙,卻會對不太相干的外人夾起尾巴。
爸媽雖然同意我住宿,卻把我的開支壓縮到了極致。
我一周上六天課,他們給我三十的伙食費。
那是 2005 年底。
食堂的葷菜兩到三塊錢一份,素菜一塊錢一份。
米飯一毛錢一兩。
這三十塊,除了吃飯我還得買文具衛生巾這些生活用品。
有時候實在沒錢,我中午打七毛錢的米飯,就著一份素菜吃得很飽。
省下晚飯錢。
持續一段時間后,班主任發現了我的異樣。
我永遠記得那次晚自習。
她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大聲說:「劉希,你爸媽不給你錢吃食堂,你就回家吃,吃完再回學校。」
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朝我看來。
我感覺自己被釘成了篩子。
她不耐煩地催促:「愣著干嗎,快回去。」
我騎著車回家,夜風吹得我眼淚直掉。
路上路過一片崖坡,上面有一株孤獨的百合。
在寒風暗夜里,無人問津。
在深秋之中,獨自枯萎。
到家后我拿座機給媽媽電話,想求她多給我點生活費。
她唉聲嘆氣:
「你弟弟的學校最近要交服裝費資料費,一下就是八百塊,我跟你爸爸手上也沒錢。」
12
我泣不成聲:「媽媽,我只想要吃飽,讓我吃飽行嗎?」
我已經不祈求平等的愛。
只求溫飽。
這都不可以嗎?
媽媽嘆口氣:「是我跟你爸沒用,等下個月發工資,讓你奶每星期多給你點,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