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嬸馬上道:「那不一樣,在學校拿到的這個學歷,含金量肯定要高……」
媽媽神色猶豫:「可我們手里一下拿不出這麼多錢。」
「你們不是給弟弟都準備好了送禮的錢?就勻五千塊給我好嗎?」我急急道,「就當是我借的,我給你們寫欠條,行嗎?」
老太婆摔了筷子:「你怎麼良心這麼黑,把主意打到你弟弟轉學的錢上?」
「你遲早是要嫁人的,讀那麼多書做什麼!」
「白白便宜了別人。」
爸爸臉色沉沉的:「自考本科又不是真正的本科,我看沒必要讀。」
21
果然如此啊。
一次又一次。
他們竭盡全力托起弟弟。
卻輕而易舉放棄我的未來和人生。
我已經不再質問,也不想哀求他們的憐憫。
只靜靜地看著爸媽:「不給錢也行。」
「哪怕我咬緊牙關靠自己,以后一分錢都不拿你們的,我也能畢業。」
我指著供臺上的香火祭品,「但我當著祖宗的面發誓,以后你們生老病死,我絕對不會關心。」
「我更加不可能幫扶小望!」
「這是你們這麼偏心的后果,你們自己考慮清楚。」
說完這句,我踢開凳子走出家門。
冬日的寒風肆意切割著臉頰。
眼睛很痛。
眼淚卻流不出來。
或許,會哭是因為還抱有期望。
等到失望的極限來臨時,我們的身體就不會再浪費一滴眼淚,在不值得的人身上吧。
也不知走了多久,堂妹追了上來。
她還一如小時候那般天真熱烈。
拉著我的手說:「姐姐,我支持你讀書。」
「我有三千多塊壓歲錢,在存折里,回頭取出來給你。」
「那可是你全部家當,你舍得啊?」
「舍得啊!」她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小時候我們碰到一條野狗,你一把將我扛到背上,結果自己被咬了好幾口。
」
「我記得你也很怕狗的。」
「因為我是姐姐,要保護你。」
堂妹晃著我的胳膊,天真又單純:「我現在長大了,是初中生,換我來保護你,保護你的夢想呀!」
我的眼淚滂沱而出。
這世界破破爛爛,經常讓人絕望。
卻總還有人,愿意為我縫縫補補。
我最后還是沒要堂妹的錢。
因為爸媽讓步了,他們答應幫我出那五千塊。
但這錢也不是白給的。
22
代價是小嬸幫他們牽線搭橋,聯系了城關小學的轉學事宜。
最終花了五萬的好處費,弟弟成功轉學。
然而寒假期間,我就沒見他寫過作業。
我一說,媽媽還護著他:
「過年嘛,讓他放松一下。」
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像他這樣,早就被人甩下十萬八千里。
我給媽媽寫了欠條。
媽媽當著我的面撕了:「一家人寫什麼欠條!」
「小希,爸媽不是不供你讀書,實在是能力有限,只能先緊著你弟。」
「為什麼?」
「他是男孩,他姓劉,他的孩子也姓劉。」媽媽嘆口氣,「大家不都是這樣,有兒子肯定要先幫兒子。」
「以后我跟你爸,還要靠小望養老的。」
我笑了:
「好吧,媽媽,那請你記住現在的話。」
我正月初六就返校做兼職了。
好多同學一直在家待到開學前一天,才不情不愿地回來。
「小希,你就不想在家多待幾天嗎?」
有愛的家,才會讓人眷戀與不舍吧。
而我,沒有得到過公平足夠的愛呢。
正式上課后,日子就緊張起來。
周一到周五要上師范的課,周末要上自考本科的課。
我像是個不停旋轉,無法停下的陀螺。
漸漸地,開始有人遲到,有人缺課,有人干脆不來了。
「考試的時候聽天由命吧,考不上就算了。」
可我沒有缺席過任何一次課程。
代價就是我擠不出多少時間去做兼職。
那段日子真的很苦。
經過食堂葷菜窗口時,我都會低頭加快腳步。
一只雞腿三塊五,吃一只我要餓一天。
最窮的時候,我買一瓶老干媽,在食堂每頓買一個饅頭。
老干媽夾饅頭,這樣吃了半個月。
后來為了豐富食譜,我又在市場批發了一箱方便面。
合下來八毛一包。
早中晚各一包,兩塊五不到就能解決一天。
有天我照鏡子,發現自己臉色蠟黃蠟黃,跟碗里的泡面都快成一個顏色了。
后來室友佩佩發現了我的不對勁。
她家住得近,是開水果店的。
她每周回家都會帶一兜子發黃發皺或者長相丑陋的水果。
至少五斤,一塊錢一兜賣給我。
蘋果、梨子、香蕉、葡萄。
有時候還有當時還挺稀罕的火龍果這些。
你們不知道吧,這些被人嫌棄的水果,吃起來卻比新鮮水果要更甜。
我想或許是因為它們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經格外艱難。
為了能獲得喜歡,得讓自己變得美味再美味一些吧。
好不容易捱到五一。
那年五一還是放七天假的。
我跟佩佩從剛興起的淘寶里低價批發了很多漂亮的塑料珠子。
自己搭配穿成各種項鏈。
白天在我們那最熱門的景區外賣,晚上在步行街上擺地攤。
專賣店或是景區,這樣的項鏈手串得賣幾十甚至上百。
我們就賣二三十。
但成本其實只要兩三塊錢。
因為鏈子做得漂亮精致,那時的游客錢包也厚,我們最多的一天賣了一千多塊。